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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边关野菊花(1)

边关野菊花

一场恶战之后的急行军,令这只号称边关铁军的部队饥肠辘辘,疯备不堪。虚弱的石头手拄长枪,强撑着跟在队伍后边,因为在这茫茫戈壁,离开集体就意味着死亡。

身上的铠甲是那么沉重,血红的夕阳舔嗜着他的伤口。石头感觉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他想脱掉带血的铠甲,在残阳的抚慰中从此睡去。石头想找一个地方让自己躺下去,但是就在扭头的那一瞬,困顿的双眼猛然瞪大,眼中倏地放射出朝阳般的光彩。

石头情不自禁地要向那边奔过去。

“不要命了,快走,跟上!”前边的老陈厉喝一声,一把拉住了石头。

夕阳落尽,天完全黑下来了。前方路途险峻,将军传令就地安营休息一夜,但全军上下身不得脱盔甲,手不得离刀枪,随时准备迎敌。

吃过东西后,大家倒头便睡。帐篷不够,石头老陈他们只能席地而卧。一阵寒风吹来,石头打个哆嗦,睁开了眼。他不是给冻醒的,而是根本就没有睡着,他的眼前总闪现着木兰姑娘的身影,他看到木兰在向他轻轻地招手、向他甜甜地笑,他听到木兰在唱那首她经常给他唱的山歌小调--小黄花。

又一阵冷风吹来,石头猛地坐了起来--他知道,明早一定有霜冻。石头看看天,便费力地站起来,向营外摸去。

几个巡逻的弟兄挡住了石头的去路。不过石头很快明白过来--他们全都睡着了,是站着睡着了,据说老兵们都有这个本领。石头悄悄走过他们身边,向原路寻找而去……

夜很凉很静很沉。

猛然,很凉很静很沉的夜里响起一声拼尽全力的嘶叫:“弟兄们快起来,敌人来了,弟兄们……”

声音嘎然而止,但被惊醒的老陈他们还是听出那是石头。

一场血战之后,敌人退去了,天也大亮了。西山冒红的那一刻,老陈他们找到了石头,他趴在地上,脑后插着一只利箭--如果戴着头盔,这只箭不会夺走他的生命。

石头的头盔呢?

在离石头不远处,老陈找到了石头的头盔。头盔上结着白霜,头盔旁是几葱霜打的衰草。可是轻轻端起头盔,头盔下竟然绽放着一朵黄色的野菊花!

野菊花像是刚刚睡醒的少女,对着第一缕朝阳娇艳地微笑。

老陈对身边的几个弟兄说:“石头老家有个姑娘叫木兰,石头和木兰一起长大,木兰头上爱插一朵野菊花……咱们记着,哪个要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替石头给木兰送上这样一朵野菊花……”话没说完,已有泪水从老陈粗糙的脸上滚落,露珠一样落在那株美丽的野花脸上。

军粮

连年灾荒,边关粮草吃紧,几番报奏,朝廷终于调拨一批军粮。为防灾民暴徒抢夺,威名远扬的边关副将铁虎亲自带领数百弟兄押运军粮。一路上悲声四野饿殍遍地,景象凄惨。为防意外,铁虎小心翼翼日夜兼程,恨不得一步跨回边关。平安无事地走过一半路程,铁虎不但没有丝毫宽慰,心反倒提得更紧了,因为前边已到了丹崖口。过了丹崖口,道路将一分为二,一条路经磨盘岭,一条路过平安镇。虽然两条路都可以通往边关,但磨盘岭为山贼草寇占据,官兵几次征讨未果,平安镇则是刁民聚集之地,也曾数次与官府发生冲突。可以说,在这样的饥荒年月,人们已经饿红了眼,选择哪一条路也都是一种冒险。

铁虎在丹崖口歇息片刻,便有探子相继赶回报告,说磨盘岭几股山贼已经聚成一路做好准备,要断道刧粮。不一会儿又有探子来报,说平安镇一切正常。铁虎知道表面的平静也许隐匿着更大的危险,但面对山上众多强悍且有准备的山贼,铁虎也只能选择了平安镇这条路--他不怕山贼,但他不能拿宝贵的军粮冒险,平安镇虽然未必平安,但危险性怎么也应该比磨盘岭要小一些。不过为了更保险一些,铁虎决定夜过平安镇。

太阳西沉,酉时已到,铁虎一声令下,押粮队偃旗息鼓向平安镇方向进发。快半夜时,队伍来到了平安镇外。平安镇内黑黢黢一片,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声狗叫都没有。铁虎一马当先进了镇,可一进镇就发现情形不对,他赶忙命令点燃火把。

火把点燃之后,大家大吃一惊--原来前边道路上挤满了人,那是一些饿得面黄肌瘦得皮包骨的老百姓,大家眼巴巴看着运粮车,满眼希望地高高举起手中的碗。铁虎正自惊疑,一个瘦弱的壮年汉子走上前,望着铁虎一下子跪了下去:“将军,镇内断粮多天,眼看野菜树皮都要吃光了,几百口人命在旦夕,恳请将军留下一些粮食救命!”铁虎摇头:“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是军粮,一粒也能少的!”

瘦弱汉子悲呛地说:“正是这样,所以全镇百姓才不能动手抢粮,如果是别的粮食,我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军,救大家一命吧!我们每人只要一碗米!”随着他的话,全镇的人全都高举着手中的碗跪了下去。

铁虎望望汉子,再看看那些饥渴的眼睛和那些饥渴的碗,他低下了头。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但是铁虎犹豫半晌,然后下马对着众百姓竟然也跪下去,然后艰难无奈地说:“我知道百姓们的困境,可是军粮关系重大,遗失劫掠者按律当斩,如若铁某把粮食发于大家,那样不但铁某要受重罚,势必还要连累平安镇,而且边关粮草吃紧,万一发生战事贻误军机,那就不知更要有多少生灵遭受涂炭呢……所以铁某虽然万分同情,但万万不敢擅自挪用军粮,除非、除非先让铁某死在这里……”说着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良久,前边一阵骚动,铁虎紧张地抬起头一看,却见前面已经闪开了一条路。铁虎站起来,冲百姓们深施一礼,然后跨上马带领押粮队伍迅速穿过了平安镇。

出了平安镇,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不免松弛下来,队伍也慢了下来。此去边关还有一两天的路程,途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见大家都很疲惫,一个亲信建议休息一下,然后埋锅做饭,吃完之后正好两天赶路,铁虎点头同意。开饭时大家都是被叫醒的。大家打着哈欠吃着饭,可是吃着吃着有的人又睡着了,别人要叫他,可是没开口自己的碗却掉在了地上。铁虎发现情形不对,他叫了声不好,可是刚往起一站便一头栽倒下去……

当铁虎醒来时,天已微亮,他是被哨兵唤醒的,他刚一醒来,哨兵就向他报告了坏消息--军粮被劫了!

铁虎一听吓坏了,他顾不得头晕体乏赶忙起来查看,果见军粮少了一少半。哨兵报告说,汤饭里被人下了蒙汗药,大家吃了都纷纷睡去,他们刚刚发现后,便被一伙蒙面人打倒捆绑起来,还被堵上嘴,他们是刚刚才挣脱绳索的。

这时倒在地上的士兵也纷纷醒来,大家一见辆车被劫,全都有些傻眼。铁虎冷静一下,然后问劫粮的是什么来头,哨兵说他们自称是从磨盘岭下来的,有人说未必就是山贼,说不定是平安镇的人假冒山贼抢劫军粮。有人建议马上去追,或者到平安镇去搜,不但能查个水落石出,还能把军粮抢回来。亲信摇头,说虽然军粮被抢,可好在还剩下大半,如果去追,万一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全部粮食都丢了,我们的命也没了,守边的弟兄们吃什么?铁虎点头说有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些军粮送回边关最要紧。

为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押粮队几乎没怎么休息,总算顺利地把军粮送回了边关。因为铁虎平时作战勇猛为人正直,深得主将喜爱,加上深知此次押粮回来不容易,而且粮食总算大半运回,大家搭配点野菜什么的也就可以度过难关了,所以主将只是把铁虎臭骂了一通,也就把这事压下了。

两年后,外敌挑衅,边关狼烟四起。由于主和派在朝廷中占主导势力,所以援军和粮草都不能及时补充。那天,已经升为主将的铁虎带领弟兄们经过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恶战后,终于杀出重围。可是这时他们只剩下了一百多人,而且还有近半受了伤,并且他们的粮食已经吃光了。这时已是深秋,野菜都难找了,将士们被困在一个山凹里,这样下去,就是不被敌人消灭,大家也没有力气走出去,最后恐怕难逃冻饿而死的命运。

这天黄昏,饥寒交迫的铁虎他们正靠在一起用体温取暖,突然有人无力地叫了一声敌人来啦!铁虎他们抬头一看,果见山梁上几十条黑影正在向他们冲过来。铁虎虽然已经极度虚弱,可还是拄着大刀挣扎着站起来准备迎敌。谁知那些人冲到跟前并没有动手,他们手中拿的也不是刀枪,而是扛着粮食--原来他们并不是敌军,而是平安镇的百姓们,领头的正是当初拦住铁虎他们军粮去路的瘦弱汉子!

瘦弱汉子比两年前强壮了许多,他是带着百姓们给铁虎他们送粮的。放下粮食后,他又带头跪下去说:“铁将军赎罪,两年前是我带着大家劫了军粮,您没有回来追讨,救了全镇百姓一命,今天我们是来报恩的!”

铁虎他们饱餐一顿之后,在瘦弱汉子他们的带领下来到平安镇养伤休整。平安镇的百姓又一次夹道相迎,不过这次不是讨粮,而是接风。这里已经摆下酒宴,席间瘦弱汉子悄悄对铁虎说:“铁将军,我知道,当初给我们报信劫粮的人是你指派的,给弟兄们下蒙汗药也是你的主意,你冒着砍头之罪把粮食分给我们,没有你,我们也许熬不到今年,你永远是平安镇的大恩人!”

铁虎看看左右,摆手说:“闲话休提,喝酒!”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枝梅盗宝

正午时分,侯爷府家奴马小驹在客厅发现了一朵梅花,他赶忙跑去报告了马侯爷。

那朵梅花非金非银,而是用丝绒线编系而成,后面附有一段三寸粗细纸棍儿一根,乍然一看生动鲜活,仿佛能嗅到梅香一般,不知情的会以为它定然出自哪位巧手佳人之手。但是马侯爷接过一看,却是禁不住两手一颤--这朵梅花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东西,因为它是侠盗一枝梅的信物,收到这朵梅花的人家就意味着一枝梅要光临了。

果然,摘下梅花打开那个小纸棍儿,上面写着这样狂龙傲凤般的八个草书:后天三更,取你宝贝!

传说一枝梅不但轻功超凡入胜,而且武功至臻化境,他出道十年以来,专盗豪门显贵,然后把盗来的大量钱财分给穷苦人,因此被百姓们私下称为侠盗。风传连皇宫丢失的九龙杯都是被他所盗。近来他又来到汴梁城做下了两起案子--先是盗走了王总兵的祖传宝剑,然后又偷出了张翰林家的吴道子真迹。他一般在一地只做一起案子,可现在正当官府到处悬赏缉拿于他的时候,他却在汴梁城连犯两起大案,而且现在竟然又把手伸向了位高权重的马侯爷,真可谓狂傲至极。

“哈哈,一枝梅,来得好,我要让侯爷府成为你的葬身之地!”看过那张纸帖,马侯爷反倒镇定下来,而且眼中掠过一道阴冷的光。

依一枝梅的习惯,小偷小摸他是不会干的,他要盗取的,总是人家的镇宅之宝!马侯爷家稀世珍宝无数,但最让他引以为豪的只有三件。而且这三件都与别人家的宝贝大不相同。

第一件是一只手镯。这手镯非金非玉,而是黑色顽石所制,它通体乌黑,乍看并不起眼,倒还有些丑陋。但却十分通灵,如果光亮耀眼,则预示主人要交旺运,如果它光色晦暗,则是警告主人小心,近来运气欠佳。

第二件是一匹宝马。马是白色的,名字就叫白龙马。白龙马不高不大,看起来还有些瘦弱,但却是真正的千里马,五年前出征平乱,他曾三次带马侯爷从敌阵逃得了性命。

第三件是一个女人。女人是马侯爷的九夫人红叶。谁也说不出红叶到底有多美。但你只能看她一眼,因为看第二眼后你就会迷上她,要是看了第三眼,你会不可救药地为她发疯发狂,马侯爷曾因此一连杀掉了十几个卫士幕僚。红叶姿容动人,而且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被马侯爷视为人间绝无仅有的尤物,皇帝闻听连续三次召见红叶,马侯爷都以患病为由拒不奉旨。

如果让一枝梅在侯爷府得了手,盗得这其中任何一件宝物,那不光是马侯爷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会是他今生难消的奇耻大辱。但马侯爷不会给一枝梅这样的机会。

转眼两天过去,马侯爷府上明里一切照旧,暗里却是加紧部署紧张异常。到了第三天傍晚,天还没黑,侯爷府便被灯笼火把照得通明雪亮。府内各处要害处都有人把守,而马侯爷则坐在会客厅的太师椅上,桌案的另一边是他的心肝宝贝九夫人,而桌案上的锦盒内则是那只名为黑佛的宝镯,宝马白龙就栓在门厅前的柱子上。马侯爷外表十分镇静悠闲,他一边品茶一边听着九夫人的琵琶,因为这所房子外已用兵丁围起了人墙,而亮如白昼的的院子里还有二十多位武林一流高手护卫,大厅内四脚则站立着马侯爷最器重的四位贴身保镖,可以说就是飞进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何况一枝梅绝不可能变成苍蝇。

但是马侯爷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因为那只黑佛石镯光色晦淡。不过无论如何他不相信一枝梅今晚会从他府上盗走珍宝--就算抓不住他,只要他不敢来,也就大杀了他的锐气,黑了他的名头。

琵琶弹的什么曲子马侯爷不知道,不知是他听的心不在焉,还是九夫人弹的心不在焉。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仿佛一河看不见的流水。琵琶声越发把大厅里映衬得静如坟墓。二更鼓响过,众人的神情越发凝重。

离三更只有半个时辰了,大厅内外还是一派平静。突然墙外有人喊叫了一声,“一枝梅来了!”院内的高手们立刻有两人跳了出去,但更多的人依然原地不动--调虎离山的把戏骗不了他们。果然,不一会两个高手跃墙回来,说不过是只黑猫。

话音未落,外面忽又传来嘶哑的哭喊声:“放开我,我要见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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