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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妈的牺牲品

阿歪在他的房间里大声抗议:“老爸,你真是不够意思!有你这样给人家当老爸的吗?既可耻又失信!”

“星期天应该是放松的日子。比如甩掉硬邦邦的皮鞋,换上松软的拖鞋;脱掉一本正经的职业装,改穿休闲衣裤;头不梳脸不洗,素面朝天;歪在绵软软的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那才叫过星期天,那才叫休息,懂吗?”

阿正先生说出上面这些话的时候,正歪倒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足球新闻,而听他说话的那个人正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往脸上抹防晒霜。

“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姚青开始往脸上擦粉。

“女人怎么了?铁人啊?不需要休息啊?”阿正先生说。

“女人当然需要休息了,只不过和你们男人有一点点不同—逛商场就是最好的休息!”姚青开始修眉。

“你的这种休息方式能不能隔两三个星期再执行一回?”阿正先生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议案。

“别的事还行,唯独这事不行。”姚青开始涂口红。

一听这话,阿正先生开始紧张了,因为接下来姚青会走过来,亲他一下,然后在电视开关上轻轻一按,温柔地说一句:“老公,你爱不爱我?”

要是阿正先生的回答是“爱”,那么他会听到一个开心的声音说:“太好了!老公,那现在我就奖励你一个甜蜜的任务—陪我去逛商场。嘻嘻,走吧。”

要是阿正先生的答案是“不爱”,那么他会听到一个假装愤怒的声音说:“哼!想死啊你,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这是你求婚的条件之一!为了让你复习一下曾经说过的话,现在我罚你陪我去逛商店……嘻嘻,走吧!”

果然,阿正先生正紧张的时候,姚青已经出现在客厅里了。她先是亲了阿正先生一下,然后又在电视上按了一下,接下来说:“老公,你……”

“打住打住。”阿正先生说,“今天,嘿嘿,我能不能请假啊?”

“可以请假,但不批准!”姚青说,“快点换鞋。”

阿正先生一百个不愿意地走向鞋橱。他一边拿鞋,一边想:“真是倒霉,每个星期天都是这个样子。昨天我就计划好了,今天要好好休息和享受一天的,可还得临时修改计划。”

昨天临下班的时候,阿正先生就订好了今天的愉快休息日计划:

1、睡觉睡到自然醒,起来洗漱,然后胡乱吃点早餐。2、早餐后到12点,看球赛,抽烟。

3、12点到13点,让老婆做顿丰盛的美餐犒劳犒劳辛苦了一周的身体。美餐设想:麻辣水煮鱼、酱爆牛肉、干炸鲜蘑、鱼香肉丝、油酥饼和西湖莼菜汤。

4、13点到14点,午睡一小时。14点到15点,喝铁观音,抽烟。

5、15点到18点,和小区的门卫老头下象棋。

6、18点到19点,吃晚饭。晚餐设想:韭菜鸡蛋粉条素饺子、65度白酒一杯。

7、19点到20点,和姚青散步一小时。

8、20点到23点,抽烟,看电视。然后睡觉。

这是多么完美的休息计划啊!现在,它们却像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一样,被姚青的计划随便一抡,就碎成了一地伤心的玻璃碴子。因为要去逛商场,上午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电视说再见了。逛一上午商场,姚青肯定会很累,美好的午餐就没劲打理了,大概要随便吃点什么哄哄肚子吧。因为很累,午睡时间得延长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那么喝下午茶的时间就得推迟,然后下棋的时间也得压缩。唉,真是不幸啊!

阿正先生心有不甘,为了让玻璃碴子们恢复成漂亮的花瓶,他决定做最后的挣扎。也顾不上道德不道德了,他一下子就使出了一招狠的:嫁祸于人。

“我说,”阿正先生说,“你难道不想检验一下你儿子的孝心吗?让阿歪陪你去怎么样?”

“反对!”房间里响起了一小一大两个声音。小的自然是阿歪,大的自然是姚青。

阿歪在他的房间里大声抗议:“老爸,你真是不够意思!有你这样给人家当老爸的吗?既可耻又失信!”

阿正先生说:“我怎么既可耻又失信了?”

阿歪说:“出卖亲儿子,算不算可耻?你看电影《美丽人生》当中的那个老爸,自己去死的时候,都要保护好儿子的心灵不受伤害。相比之下你难道不脸红吗?你向妈妈求婚的时候,答应了要无条件陪她逛商店的,现在却推三阻四的,算不算失信?古代的曾子有一回要上街,他儿子非要跟去,他老婆就许诺要是他不哭闹,等爸爸回来就杀猪,结果曾子回来就真杀猪了。相比之下,你难道不感到惭愧吗?”

“对啊,你应该感到脸红和惭愧!”姚青笑得都捂起了肚子,“多大人了,今天却要儿子给你上政治课!别废话了,走吧,你忘记咱们的优秀生培养计划啦?要杜绝他的玩耍念头,保证最充足的学习时间!”

阿正先生恨恨地说:“阿歪,你也别太得意,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姚青接下来的一番话就证明了阿正先生的先见之明:“阿歪,我们出门之后,你要老老实实在家里写作业。”

“那写完作业呢?”阿歪请示他们家的女领导。

“那就把该背的背背,该记的记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记住,不许出去玩!”女领导做出了“英明”指示,“说话你就该升六年级了,要是考不上重点初中,多丢人啊!你这辈子就完了!”

“有那么严重吗?”阿歪郁闷死了,“做完作业不能玩会儿吗?我和猪头他们说好了玩滑板的。”

“玩什么滑板啊!”姚青说,“你又没有滑板。”

“你不给我买,我当然没有了。”阿歪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姚青没听清楚。

“我说‘遵命,老妈’!”

也难怪阿歪会郁闷,早在昨天临放学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今天一定要过一个美好的星期天,为此他还牺牲了一张作业纸,制定了详细的计划。阿歪的愉快休息日计划是这样的:

1、睡觉睡到自然醒。起来洗漱之后胡乱吃点早餐。

2、9点到11点半,和猪头到街头公园玩滑板。期间休息的时候吃冰激凌两支。11点半回家,吃雪糕一支。

3、12点到13点,让妈妈做顿丰盛的美餐犒劳犒劳辛苦了一周的身体。美餐设想:麻辣水煮鱼、酱爆牛肉、干炸鲜蘑、鱼香肉丝、油酥饼和西湖莼菜汤。

4、13点到14点,趁老爸老妈午睡时玩会游戏。

5、14点到15点,老爸喝下午茶的时候,做完作业。

6、15点到18点,老爸出门下棋、老妈出门逛街时,看电视。

7、18点到19点,吃晚饭。晚餐设想:韭菜鸡蛋粉条素饺子、果汁一大杯。

8、19点到20点,趁老爸老妈不在,看电视。20点后躺到床上胡思乱想一气。

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啊,可是,现在它们就像一只漂亮的玻璃花瓶,被老妈“望子成龙”的大棒子随便那么一抡,就碎成了一地伤心的玻璃碴子。要是在家做作业,刺激的滑板是玩不成了,那么冰激凌也就吃不上了。因为逛一上午商场,老妈一定很累,美好的午餐只怕要临时变成胡乱对付一顿的便饭了。因为老爸陪逛的时候也很累,只怕午睡会多睡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那他喝茶也会向后推迟,他去下棋的事也要往后推迟了,那么下午的电视就要少看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了!倒霉!真是流年不利啊!

为了让玻璃碴子们还原成漂亮的花瓶,阿歪做了最后的挣扎:“就玩一个小时行吗?”

“行啊。”姚青说,“你学习一会儿,吃十分钟苹果;再学习一会儿,吃十分钟雪糕;再学习一会儿,做五分钟眼保健操……”

“这和在学校有区别吗?”阿歪一百个不顺心。

“有啊。”姚青说,“那就是一个人做主,没有人监督。”

说到“监督”,姚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阿歪说:“你不许出去玩啊。我不定什么时候要往家里打电话查岗,要是没人接电话,就说明你出去玩了。”

“啊,不会吧?”阿歪一下就晕了。

当然了,晕了之后就是气愤。阿歪很生气,他气得没心情写作业,没心情背东西,没心情吃苹果,没心情吃雪糕。一会儿看看表,想,这会儿猪头他们一定在玩滑板追逐战呢;一会儿看看表又想,这会儿他们一定玩累了,在吃冰激凌呢;一会儿又想,他们肯定躺在树阴下的草坪上胡吹大侃呢;一会儿他又想,哼,亏老妈想出的馊主意,利用电话远程控制我……

就在他气愤地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一听这刺耳的铃声,阿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电话恨之入骨,有几秒钟的时间,他真想找一个什么东西把电话砸成稀巴烂,但他还是赶紧跑向电话。一拿起听筒,就听到姚青说:“喂,阿歪吗?”

阿歪刚要气愤地说一句:“是我,你的宝贝儿子阿歪,没有出去玩!”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一个报复的妙招,他用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挂掉电话,阿歪趴到沙发上,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他正笑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拿起听筒,就听妈妈说:“喂,是阿歪吗?”

阿歪又用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喂,阿歪吗?”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真是奇怪了。”阿歪听到电话里妈妈对爸爸说,“今天这电话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坏了吧。”

电话又响了七八次之后,姚青终于放弃了再打电话。阿歪那个乐啊。“报复”了妈妈之后,他的心情就像雨后的天空,一下阳光灿烂了起来。他一高兴,什么事都有心情做了。他先吃了一个苹果,又吃了一根雪糕,然后又看一个小时的电视,快十二点的时候,他赶紧关掉电视跑回自己的房间。他刚写了两三行作业,门一响,老妈兴奋的声音就传进来。

“阿歪,出来试试我给你买的新短裤。”

阿歪对新短裤不感兴趣,他只对滑板感兴趣,要是妈妈给他买回的是滑板,他一准小猪撒欢儿似地蹿出来试试。但是,他还是磨磨蹭蹭地出来试短裤了。

在他试短裤的时候,姚青问他:“阿歪,咱们家的电话今天响了没有啊?我给你打了好几次,都说是暂时无法接通。”

“没有啊。你打了吗?我没听见响。我还奇怪呢,你说往回打电话查我的岗呢,怎么一直没有查啊。”阿歪忍着笑说。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姚青遗憾地说。

“不就是电话坏了吗,好像不用这么遗憾吧。”阿歪心里的花乐得一片接一片呼啦呼啦地开着。

“不是电话的事。”姚青看着他说,“是滑板的事。商场的体育用品正在搞促销,滑板打五折呢。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滑板吗?我就想给你买一个。打电话回来想问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谁知道怎么打都打不通。等我最后一次挂了电话。那些滑板啊早被别人抢光了。”

什么?不会儿吧!阿歪一下就要晕。可不等晕,他就赶紧又清醒了过来,因为他突然听妈妈说:“阿歪,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作业?当然是没有做完了。可是这事当然是不能承认了。

阿歪壮起胆子说瞎话:“做完了做完了。”

为了防止妈妈在这件事上再纠缠下去,阿歪赶紧转移她的话题。

他说:“妈妈,滑板没有买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了,我还不想玩滑板了呢。玩滑板多危险啊,不小心就会磕着碰着。万一磕碰着了,自己受罪不说,要是伤得重一点,还得请假休息,那样多耽误学习啊。你说是不是啊,老妈?”

姚青那个感动哟,抱着阿正先生一个劲地掉泪。

“阿正啊,咱们的小歪歪长大了,知道学习了,看来咱们的优秀生培养计划是执行对了。我好感动啊!”

姚青一感动,果然就忘记了检查阿歪的作业。阿正先生呢,陪逛了一上午商场,也累了。他一累啊,也忘记检查阿歪的作业了。

“好险啊!”姚青去厨房做午饭了,阿歪擦了一下汗。度过了这一关,他又开始恨起自己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要是不“报复”妈妈的话,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滑板了。

可是,在吃午饭的时候,阿歪对自己的恨,就不是抽嘴巴了,而是升级到想狠狠踹自己两脚了。因为吃着吃着饭,妈妈的电话响了。

姚青拿起电话听了一阵,说:“不要了不要了……你外甥他不想玩那个了……对对,他说那个太危险……对对,你们送给别人吧……嗯,就这样,挂了吧……”

阿正先生问:“谁的电话啊?什么要啊不要的?”

姚青喝了一口汤,慢慢地说:“没事,我妹妹的电话。她说今天上午购物的时候抽中了奖,是一个滑板。她说她女儿还小呢,不能玩,说要送给阿歪。我告诉她说,阿歪不想玩滑板了,让她送给别人吧……哎呀,阿歪,你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

怎么晕过去了?哈,一天之内和两个差点到手的滑板失之交臂,不晕过去才叫怪呢。

当然了,还有一件事无疑也给他晕过去出了大力气。那就是昨天他和猪头,不不,应该说是朱透同学,商量借滑板玩的时候,朱透一口就答应了。但条件是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阿歪要给他抄作业,要替他值日,而且一旦毛木老师“奖励”朱透捡垃圾的话,阿歪要义不容辞地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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