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出身于清河望门大族,父亲崔玄伯是北魏道武帝、明元帝时期的重臣,他自己则历仕北魏道武、明元、太武帝三朝,官至司徒,极受恩宠。在此期间,崔浩为了报效皇恩,也确实做到了竭尽所能,兴国富民。
作为统一战争的谋主,崔浩参与了北魏王朝三代帝王重大的军事决策,他多谋善断,算无遗策,屡建功勋,在北魏统一中国北方的一系列战争中起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在魏太武帝时,崔浩三次力排众议,主张攻灭赫连夏,主动大规模出击柔然,攻灭北凉沮渠氏。柔然的大溃败和夏的覆亡,使北魏得以解除政治上和军事上来自北方和西北方的威胁。北凉沮渠氏的灭亡,使北魏得以打通西域商道,并从河西输入遗存的中原文化,有利于北魏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此外,崔浩才艺通博,除了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成就外,在天文、历法、法律、饮食、宗教等方面都做出过重要贡献。
就是这样一位三朝元老,国之栋梁,却在自己的事业如日中天之时,突然遭遇了一场始料不及的巨大灾难。像许多封建帝王一样,北魏太武帝在开疆拓土方面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开始考虑加强文治,续修国史,以弘扬自己和祖先的威名。
而主持这一神圣而艰巨任务的当然非崔浩莫属了。崔浩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带领史官在前人所撰写的史稿的基础上进行删改润色,终于完成了续史工作,并将新的史书命名为《国记》。《国记》修毕后,崔浩自感满意,采纳了著作令史闵湛、郗标的建议把《国记》刊刻在石上,供国人观赏品评。但是,出乎崔浩意料之外的是,就是这一工程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原来,太武帝命崔浩修撰《国记》的时候,曾经叮嘱崔浩要“述成史书,务存实录”。崔浩秉承这一旨意,召集一些文人按照古代史官“秉笔直书”的精神修撰《国记》,尽述拓跋氏的早期历史,毫无避讳。其中包括前秦苻坚灭代(北魏初期称代)时,生擒了代君拓跋什翼犍,并将后来成为北魏开国之君的拓跋珪流放到蜀国的事实。这是拓跋氏不光彩的历史。
同时,《国记》还实录了拓跋氏的婚姻关系。原来,什翼犍的儿子是献明帝拓跋寔,献明帝和贺后所生的儿子是拓跋珪。献明帝死后,什翼犍娶贺后为妻,也就是公公娶了儿媳妇。苻坚生擒什翼犍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内情,错把拓跋珪当作什翼犍的儿子,结果爷爷变成了父亲,孙子变成了儿子,闹出了大笑话。拓跋人看到崔浩竟然把本该忌讳的历史在显眼的地方公开出来,极为震怒和惶恐,连忙报告了太武帝。
太武帝知道后大怒,当即下令严惩崔浩。他不仅毫不犹豫地判处昔日的爱卿死刑,还特意在崔浩临刑前,派数十个卫士往他的头上小便。同时被杀的还有清河崔氏全族,以及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
——选自《魏书·崔浩列传》
【智慧心得】
不要触犯他人的隐私和忌讳
人要脸面树要皮。尊严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为了追求它,有些人能够从布衣而变卿相,由赤贫而为巨富;为了维护它,有些人忍受干渴而不饮盗泉之水,宁愿饿死不食嗟来之食。可是,尊严又是那么的脆弱,哪怕是轻微的伤害,就会使人由心平气和变得怒气冲天,洒脱不羁变得生不如死。
尊严究竟是什么?它包括人的信誉、自尊、人格。正因为这样,为了和谐共处,为了工作事业的顺利开展,我们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不仅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更要注意维护对方的面子。而维护他人面子的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不要触动其隐私和忌讳。对此,我国古人早就提出了“避尊者讳”的问题。要求晚辈在长辈面前、地位卑微的人在地位尊贵的人面前不仅不能直呼其名,还要注意不能论及对方的禁忌和隐私。实在避不开了,也要用婉转的方式表达。
比如,某个皇帝因为年轻老犯错误,却很讨厌别人说他少不更事,做臣子的要这样劝说,陛下犯错误是因为“富于春秋(意思是说您将来的日子长着呢)”,而不能直接说:“您年纪轻轻,犯这种错误很正常。”否则,不被杀头也会被炒了鱿鱼。尊者有隐私要避讳,我们普通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在漫长的专制社会,一般人的这种心理需求不被重视罢了。就拿鲁迅笔下的阿Q来说,作为一个落后的、头上有秃疮的农民,还不愿意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喊“秃”呢!
中国人有着很强的宗族观念,对先人的尊敬和崇拜,在世界上都是很少见的。一个人可以容忍别人的种种侮辱,却很难接受对方对自己祖宗的不敬。在过去,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和惩罚,莫过于挖掘祖坟。可是,祖宗在世的时候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犯一些错误,遭遇某些不幸是在所难免的。作为他的后代,虽然不能够抹杀历史,但还是尽量回避,如果有人不慎揭示出来,是很令人不愉快的。所以,尽管崔浩深得皇帝的信任,但是由于他抖落出拓跋氏祖先的不光彩的历史,难免要遭遇不测。
清朝与北魏十分相似,也是落后的民族击败了先进的民族并成为国家的统治者。所以满族人入关以后,对汉人谈论自己过去作为夷狄的历史,作为入侵者的经历同样非常忌讳,认为谈论这些是给祖宗脸上抹黑。有时清朝的皇帝甚至会变得很神经质,只要哪个词、哪句话引发他们引以为羞的联想,就会大开杀戒。清世宗雍正继位之后,翰林徐骏的诗集里有“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的诗句。雍正牵强附会,认为“清风”影射朝廷,“清风不识字”这不就是诬蔑满族人没有文化,十分落后吗?于是一道圣旨,将徐骏处以死刑。
今天虽然不见了过去那样庞大的宗族,但是我们对祖先的敬仰与尊重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一旦在交往中有人不小心揭了某个人先辈的短处,还是极容易引发矛盾的。即使对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造成一种尴尬的局面,也是很不好的。
人生在世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要经历很多的曲折和痛苦,而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有些并不是代表着资历和成就,很可能是听起来让人脸面无光、下不来台的。例如,过五关斩六将和败走麦城,同是艰辛困苦的经历,但是前者却包含着骄人的成绩,眩目的光芒,别人不说,自己也要宣传一下。后者除了经验和教训就没有丝毫的荣耀了,不仅自己讳莫如深,更怕他人揭开这道伤疤。因此,这些不光彩的历史就是一个人最大的忌讳。
春秋时期有位君主,特别喜欢在众人面前议论手下的一员大将当年是如何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时间一久,将军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怒之下杀死国君。明太祖朱元璋因为曾经做过和尚,所以坐上龙椅之后就不愿意别人提到“僧”、“秃”、“光”等字眼。有一年,有人在《贺表》里写了“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几个字,朱元璋读了勃然大怒,说:“生者僧也,骂我当过和尚。光是削发,说我是秃子。则者近贼,骂我做过贼。”于是立即下令把作者处死。
不仅不光彩的历史令人痛苦,不愿意被别人提及之外,生理上的缺陷也是一个很大的隐私和忌讳。前者破坏了整体经历的完美性,后者则损坏了整个人体的完美性。几乎没有哪个人可以视而不见,毫不在乎。一个女强人在外面叱咤风云,很可能回到家里对镜自怜,为脸上的一道细小的疤痕叹息不已;一个在公众场合不拘小节、豪气万丈的大丈夫,很可能关起门来,为自己身材的矮小痛苦不堪。他们不仅仅为缺陷本身带来的不便而痛苦,更为由它引起的他人的异样目光而苦恼。因此,人们都想方设法加以掩饰。有疤痕的用化妆品,身材矮小的穿增高鞋,头发稀少的戴假发……
如果我们在交往的过程中,不注意避讳这些问题,就很容易引起不愉快,甚至是激烈的冲突。五代时期的李克用生下来就是个独眼龙。他曾经让画家为自己画肖像。有的画家因为没有避讳他的眼睛,用写实的手法进行描画,都被他杀了。幸好最后有一个画家很聪明,刻画了李克用弯弓射箭,正微闭着失明的眼睛瞄准的瞬间,李克用看了很高兴,还赏赐他很多金钱和布帛。由此看来,为了使交际活动顺利进行,我们在与生理上有缺陷的人打交道的时候,要尽量避免触及对方的敏感区域,而如果我们在这样的领导身边工作时,仅仅做到这样还不够,还要像这个聪明的画家一样,主动为其遮掩。
最后,还要提醒读者一下,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即使我们与哪个人之间有了摩擦,甚至发生了冲突,也不要不计后果,专门揭露人家的隐私。一方面,这样做容易令对方如法炮制,以牙还牙,大曝你的家丑,让你同样无地自容;另一方面,被揭露隐私对一个人的伤害要大大超过肉体上的侵犯,面对耻辱,他很可能会丧失理智,失去自控,使矛盾进一步升级,最终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