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知道蔡守信的意思是向他保证，如果真的事败，他会像待自己家人那样照顾他的家人，便点头道：“那就遵从蔡兄的意见。”
柴少武弄来公鸡、香火、酒。蔡守信他们排出八字，赵文轩最大，其次是高志光，然后蔡守信、爱新觉罗·启明。他们歃血为盟结为兄弟，然后又坐下继续谈。蔡守信说：“兄弟在心中，平时我们称呼还是不要改，以防别人猜测。下面我说说我的看法。大哥文轩负责一宝斋正常营业，与聚文斋的转让。二哥马上去铸造假银子，总体称重要跟真银差不多，要保证用传统的验银法验不出来，装箱时衬物包裹，外面的灰尘、钉子，都要按不同年份用不同的钉子做旧。灰尘的程度也要有所不同，显出是不同时期封箱的，以防他们看出破绽。启明弟在谈好价格时，要带人去鉴定装箱，然后再回去拉银子。如果他们在验银时采取劈银的办法，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启明问：“三哥，我对价格不太懂，您给谈谈。”
蔡守信点点头：“我去看过他们的货，这些东西的真实价值难以估量。就算在这种年景里，市面上的价也在五十万两白银左右，不过他们是盗来的，急于出手，目标价格可能会在三十万两左右，争取砍到二十万两。我相信二十万两的价格他们虽然不满意，但还是能接受的。就像二哥说的，越砍得厉害他们越感到你是真买。”
启明点头说：“好，小弟遵三哥的说法。”
蔡守信说：“我们不只要把东西成功地拿到手，还要利用这个机会把冯招财整死。到时四弟派人去约冯招财，就说想买东西，到家里谈。将来事成后，周一文如果发现被骗，便会把冯招财给推出来，说是他联系的，这样冯招财必然成为替死鬼。”
本来冯招财与周一文以为，这么好的东西只要摆进店里，大家肯定会疯抢，没想到结果很少有人光顾。倒是那少音天天都来看，摸摸这个拿拿这个，一口一个爷叫着，但他不想买，而想吃白食。周一文皱着眉头说：“招财，经过我这几天的了解，好像你在这条街上口碑不好啊，这样下去我们得卖到什么时候？”
“长官您别听他们瞎说，他们看我带回宝贝，眼红。”
“这样吧，你马上去找找老关系、老熟人，跟他们说，咱们可以算他们便宜点儿，争取把东西赶紧卖了归队。要是部队开拔还卖不了，长官们肯定对咱们失望。这次如果你办事办好了，相信回去怎么也得给你安排个职务，不会再让你去当伙夫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闪失了，怕是你的脑袋也保不住，还会连累到潘团长。”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
冯招财答应得倒脆生，但他去找谁？整条街上除了那少音，别的掌柜见着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会招上他。冯招财去了几家店都没见上掌柜的，不是说去亲戚家了就是去看郎中了。冯招财看看太阳，感到现在回去太早，周一文肯定对他叨唠，于是就去了妓院，想看看自己买的头牌和二牌是不是又回去了。
在冯招财离开后，周一文把店里安排好，前去拜访蔡守信，想请蔡守信帮着张罗，到时候给他提成。蔡守信见周一文上门，格外地热情，马上打发人去全聚德拿烤鸭，到同和居等饭庄拿三不粘、葱烧海参、乌鱼蛋汤、红烧牛尾等，要让周一文吃到最好的北平菜。周一文说：“蔡掌柜不必客气，按说我得请您才是，因为小弟有事相求。”
“请讲，我定当尽力而为。”
“您能不能利用您的关系张罗些买家，小弟尽快卖掉回去。”
蔡守信说：“这忙肯定要帮，我现在正在卖店，卖了钱就去买。”
周一文说：“实话说，这批货的来头非常特别，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放心，蔡掌柜您买，我绝对给您最低的价儿，您推荐人去买我给您提成。”
蔡守信说：“没问题。不过我也有个忙想求您帮。”
周一文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定当尽力。”
蔡守信去了后堂，拿来两个包。一个包里装的是刘三礼写给潘九斤的信，与他写给潘九斤的信。蔡守信在信里把冯招财与潘五妹的事情，把潘五妹与柳正印的事情，把潘五妹怎么死的，把柳小妹怎么死的都说明了。蔡守信相信潘九斤看到这两封信后，会毫不犹豫地把冯招财杀掉，并且从此再也不会找一宝斋的麻烦。蔡守信把那个沉甸甸的包递上去。周一文打开见是两块金条，不由愣了愣了问：“这是？”
“您帮我送到这封信，从此之后，我们永远是朋友。”
“蔡掌柜的意思是我就只送这封信？”
“虽然是一封信，但关系到我们全家性命，所以，送这封信是值这些钱的。”
“蔡兄能不能说得再明白点儿。”
“是这样的，冯招财把潘九斤的姐姐与孩子杀掉，嫁祸给我们一宝斋。由于潘九斤并不知道此情，我怕他听信冯招财的，前来找我们报复，所以我写了封信，让他知道真相。”
本来周一文认为事情并不简单，现在只是送封信，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者把真实的情况告知潘团长，他对自己也是感激的，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于是他说：“蔡兄，小弟发誓，这封信我亲自交给潘团长，如果小弟负了您，出门就吃枪子儿。”
“哎呀呀，说得太严重了，我所以托付给您，是感到咱们投缘，也是信得过您。不过这信千万不要让冯招财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千方百计地毁掉这封信。当然，只是我说冯招财这人恶毒还不足信，您可以到街上打听打听他冯招财的为人，除了那少音，还有谁能够说他好。”
“这个不消蔡掌柜说。我见没多少人上门买东西，于是派人去调查原因，才知道冯招财为人办事如此不义。放心吧，此信我缝于衣内，随身带着，外人不会想到也不会知道的。”
菜摆上后，周一文见如此丰盛，不由感动。他端起酒碗：“我敬您。”蔡守信说：“酒您少喝点儿，我不是心疼您喝，因此行关系重大，喝酒会误事。临走时我给你带几罐好酒，你回去跟要好的兄弟们喝。”周一文感叹：“以后如果有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千里之外，只要您招呼一声，小弟会马不停蹄赶来。”
蔡守信说：“同样，贤弟如有什么事我也会当自己的事去做。”
两个人边喝边聊，由于都是读书人，对古玩字画也很熟悉，越谈越投机。在周一文告辞时，蔡守信送他一幅石涛的小品画心。周一文被蔡守信彻底折服，恨不得马上就把信送去……
冯招财在窑子里折腾了十两银子，懒洋洋地回到三宝斋，发现几个兵正围着骰子在赌钱，便问：“周长官去哪了？”几个大兵头也没抬，说：“不知道。”冯招财急了，气愤道：“世道这么乱，街上啥人都有，哪能让长官自己出去呢？马上去找。”其实冯招财是怕周一文出去听到自己不好的传闻，影响他的声誉，影响他在军队的发展。几个兵这才慢慢腾腾地收拾赌具、零钱。这时，周一文满身酒气回来了。冯招财问：“长官，您去哪了？”
“还能去哪，东西卖不了愁啊，自己出去喝闷酒去了。”
冯招财说：“您放心，我几乎把街上的掌柜都通知遍了。”
晚上休息时，周一文专门找两个人守着自己的卧室，对他们交代，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房。他躺在床上，回想跟蔡守信的相识，不由感到相见恨晚。他想，以后自己在部队上不顺当，有蔡守信这个朋友，还可以投奔他开家店。
连续三天都没有人买东西，周一文牙痛上火了。这么多东西，这么卖法还不得卖到猴年马月，他对冯招财发火道：“你找的人呢？”冯招财挠挠头：“×的，明明说要来买的却不来，太不够意思了。”周一文没有办法，只得写几张降价处理古玩的布告，让士兵们出去张贴。布告贴上没多大会儿，有个人来到店里找冯招财，说：“我是启明家的下人，我家主人想让冯爷您去谈谈。”冯招财听到启明俩字，脖子顿时缩了缩，随后想到现在的启明已经不当官，没必要害怕了，便问：“找我有事吗？”
“我家老爷听说您卖古玩，想买几件。”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冯招财对周一文说：“这个人是个有钱的主儿，是我的老交情了。”周一文说：“赶紧去，跟他说买得越多我们越便宜。”冯招财领着五个兵来到启明府上，启明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说：“快快有请。”虽然启明现在不当官了，但冯招财见着他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启明之前的威风还有影响。冯招财说：“启大人不要客气，听说您要买东西，小的立马就赶来了。您放心，您买东西我一定给您便宜。”
上茶后，启明说：“我为官时存了些钱，想开家古玩店，一直没找到好货。如今听说冯掌柜有批好货，想多买些。”
“这您放心，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宫中流出的宝贝，件件都是真品。这么说吧，这些东西比以前流出来宝贝更加精致。”
“你的进货渠道我知道，所以从未怀疑过东西。只是我是用来开店再卖的，你们必须给我最低价，我要转卖后赚几个子儿。”
冯招财说：“那您放心，绝对是真品，绝对最低价。”
启明说：“如果你的价格低了，说不定我包圆。”
冯招财说：“要是包圆就给您最最低的价。”
随后启明要求去看看东西。冯招财把他引到店里，指着架子说：“都在这儿。”启明见货架上摆满珍珠玛瑙、宝石、瓷器，件件都是精品，确实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东西。便问：“总共有多少件，价值多少钱，你们给我报价，价格低了我全收下。”
送走启明，周一文皱眉道：“招财，谁啊，口气这么大，是不是来踩点的？他要包圆，他有那么多钱吗？我看这人有些问题。”
冯招财说：“他要是不用这种口气说话就不是他了。他要是没钱打死我都不相信。您猜他以前是干吗的？他以前就是专门管理琉璃厂这一片的，是最肥的官儿。哪个掌柜想在这条街上混，不得给他烧香磕头。只是现在皇帝跑了，衙门都解散了，但他说话的语气与作风还像做官时那样。”
周一文想了想：“什么，原来是清朝的官？”
冯招财说：“原来是，皇帝跑了，衙门解散了。”
周一文说：“清朝的官他们都对大清有情结啊。”
冯招财说：“他还能怎么咱们，给钱买货，没钱靠边站。”
周一文说：“我们毕竟不是商人，可以存货等行情，我们是军人，今天在这里，明天也可能就在千里之外，所以，必须要把这批货马上出手。如果他肯包圆，我们可以给他最低价。”
当天晚上，他们把东西的登记表拿来，每样进行核价，最后合计出来的是五十三万两银子。周一文对冯招财说：“这是市面上的价，他必然会砍价，最后我们争取三十万左右成交。保底要二十万两，少于二十万，我们就算把东西卖了，各位长官也不会满意。”
冯招财说：“这样，明天咱们约他来谈谈。”
周一文问：“问题是他能拿出三十万两吗？”
冯招财说：“别说三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都没问题。”
周一文说：“如果这样就太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周一文还是不相信启明，说白了是不相信冯招财。他安排几个兵，让他们在夜里守在启明府门前，看有没有人出入。周一文的想法是，如果在收购之前与多人来往，可能会有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