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情的阳光抛弃这座城市,使得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天际的尽头时,天浴城的百姓脸上覆上了厚厚的一层忧伤。整座城镇灯火通明,却又死一般沉寂。所有百姓的心里都很清楚,城外的战况并不容乐观。
这和以往实在大相庭径。以往的战斗,虽然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胜负却几乎都在五五开,更多的是一种历练,这也是人类和群兽默许而达到的共识,高级灵师和高阶魔兽几乎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而像今天这般,只短短数个时辰,战斗呈现单方面的胜利,而天浴城一败涂地,这样的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这让所有人的心里多了一抹沉重,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发生了,而未知,往往最是恐怖。
此时,冰蓝站在窗口,久久的沉默。房间里燃烧着最普通不过的沉香,可惜这香味在此刻闻来实在令人窒息。凤染与凤鸢坐在屋子里唯一的那张桌子面前,也是久久不语。他们手上还端着刚沏好的上好雪吟。这雪吟采摘自四季覆盖皑皑白雪的雪霁山,因为实在太过寒冷,平时罕有人至,几乎寸草不生。不过,这雪吟茶树却是雪山上的特例,它们生长在悬崖裂缝,极难采摘,可以说,每一杯雪吟,都是混合着生机与死亡的矛盾体。然而,这却并不是雪吟千金难买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雪山上居住着高阶魔兽,雪狐。
雪狐与其他魔兽不同,它们善于伪装,能够毫不费力杀死比它们高阶的魔兽甚至灵师。众所周知,魔兽唯有达到神兽级别方可变化为人,可雪狐不同,它们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一旦它们到达七阶,即可随意幻化人形。它们群居在雪霁山,守护着山上的一切,山下的人将它们尊称为,雪神。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真正的高级灵师,普通的灵师,若非拥有绝顶灵器以及超好的运气,贸然上山几乎是九死一生。
初尝雪吟,若是没有丝毫准备的人,恐怕会立即被那丝丝寒意冻结住舌头,但是随之却仿佛有一缕缕温暖流动,而这暖流,像极了灵力的流动,也就是说,雪吟其实是可以补充灵力的消耗,滋长灵力的。当然,只有在它沸腾的37秒内有效,待它渐渐冷却,也不过是一杯口味独特的茶罢了。
然而此刻,凤染与凤鸢却仿佛丝毫不知此茶的珍贵,古朴墨瓷杯里的雪吟几乎凉的快冻结成冰。城外的战斗,他们早已听说,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的更为详细。这次的战斗,群兽出动的魔兽中,除了普通魔兽,七阶以上魔兽竟然多达两百头,这几乎算是魔兽们倾巢而出!这让毫无准备的天浴城灵师们死伤惨重,而宁远,也在这场战斗中受了轻伤。
其实,以宁远如今的灵力,就算不能杀敌,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无奈,他实在太过善良,就在他挥剑救下一头魔兽对一个普通灵师致命一击的同时,一只漆黑的爪子带着死灵的气息向他袭来,幸好他闪躲的快,否则就不止断掉一只臂膀那么简单了。
终于,凤染动了动唇,“我。”
然而,冰蓝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这次的战斗,实在不是这弱小的可怜的灵师可以参与的。
凤染见冰蓝的举动,明白离开她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冰蓝,我知道你是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只要你出手,这一切的灾难都可以避免。”
冰蓝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一闪而逝,快到凤染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冰蓝的目光凝聚在凤染身上,又像是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地方,“你真的要我出手?”
凤染喉咙一紧,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掐断了他的声音,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真的要我出手,是吗?”冰蓝的声音再次幽幽传入耳朵,这让凤染的身躯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不.不是.我是说.”
就在这时,城内的沉寂再次被一阵惊恐所代替。
“天啊,空中的是什么?”
凤染和凤鸢在听到尖叫的第一时间也冲到了窗口,并肩站在冰蓝身边。只见天空中密密麻麻巨大的黑色鸟类正向这座城市飞驰而来。
城主府。
宁恒的脸色灰暗的有些可怕,他的面前,黑压压的跪着一行人,仔细看的话,这些人竟然都是城内地位崇高的人。
他们脸上有着无奈,有着惊恐,但更多的是坚定,“城主,秃鹫近在眼前,再不开启防护屏障就来不及了啊!”
宁恒眼光闪烁,如同最锋利的刀子般狠狠盯着这些人,他何尝不知道这成千上万的三阶秃鹫足以毁灭这座城市,可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的将士们还在城外奋勇杀敌,屏障一旦开启,城内的人可以出去,但城外的人却不能再进,这无异于是在向他们宣告,天浴城放弃他们,放弃这些拼死保护城镇的灵师了啊!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是,天浴城全靠他一手扶持,才能达到如今这繁荣昌盛的场面,城内还有不少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信任着他,将他视为神明一样尊重,他又能将他们弃之不顾吗?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孰轻孰重,又哪有固定的答案。
黑丫丫的秃鹫通红的眼睛内闪烁着疯狂,它们扇动着翅膀,疾速向天浴城飞去,势必要将天浴城毁个天翻地覆。
突然,一道光圈凭空出现,紧紧围绕着在城镇周围,将整座城镇包裹得密不透风。那金色的光晕若隐若现,照亮了整片阴暗的天空。
秃鹫们来不及止住身形,只听“嘭”的一声,数千的黑点撞击上这光圈,破碎的血肉纷纷自空中坠下,死伤惨重。然而,它们并未就此罢手,仍旧飞蛾扑火般向光圈袭去,企图用它们那渺小的身躯撞碎这屏障。
这一幕的惨烈,让屏障下方的人类纷纷低下了头颅,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变故,让这些魔兽情愿自杀,也非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拼个同归于尽?
光幕出现的瞬间,城外的战场,无论是魔兽还是人类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的神色充满了悲悯,只是不同的是,所有魔兽都低垂着头,仿佛在默哀,而人类却无一例外仰望着光圈,似遗憾,更似告别。
魔兽们很快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