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却有些话不由衷,“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若是保得了他的平安,那自己就会落得不测。
这便是一个天平,他和厉靖存站在天平的两侧,两个人势均力敌,保持着平稳。可若是要保住了他,那么自己就会从天平上摔落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这天平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厉善天露出了一个苦笑,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房间。
又过了几日,却始终没有厉靖存的消息。他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厉善天心里也是一阵莫名的焦躁,就好比有一个敌人,你知道他的存在,却总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连出手攻击的机会都在无形中被抹杀掉了,这怎么不叫他心生忧虑。
而另一边迟迟没有得到厉善天找到厉靖存消息的司徒晴也陷入了不安和焦急之中。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么的担心厉靖存,害怕他出事,害怕他哪怕是受那么一丁点的伤害。
她心里怕得要命,厉善天命人精心为她做的佳肴,她也吃不下去。晚上躺在床上,听见夜风吹动窗外树枝的响动,想着厉靖存还是没有消息,便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几天的时间下来,她竟憔悴了几分。
这天司徒晴正走在小院的小道上,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兀自折着那灌木丛上的枝叶。
一个不留神竟然踩在了几颗光滑的鹅卵石上,身子猛地一倾,便狠狠地摔倒了地上,痛得她“哎哟”一声。
这一摔可不要紧,司徒晴只觉得小腹猛地疼痛起来,让她不禁难受地蜷缩起身子,虚弱地叫唤身边的丫鬟过来。
那丫鬟过来一看这情景简直吓了一跳,厉善天早就吩咐过她要好好照看司徒晴,不能有半点差错,如今自己打了个马虎眼,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吓得不行,赶紧叫人来将司徒晴送回房间,又急急忙忙地去请来了太医。
厉善天赶到的时候,司徒晴还在昏迷之中,太医刚刚诊断完毕,在同丫鬟嘱咐两句。
“江太医,情况如何?”厉善天急切地问道。
江太医做太医已经有三十余年了,经验颇为的老道,医术也十分高超,是厉善天专门派来照顾怀有身孕的司徒晴的。
江太医宽慰道:“六王爷不必担心,司徒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摔了一跤,又受了惊吓,险些滑了胎。现在已经服用过安胎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厉善天听见司徒晴没有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劳烦江太医费心了。”
“六王爷言重了,”江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接着说道,“只是司徒夫人也吃了些苦头,又差点滑胎,元气大伤。只怕是要好好调理一段日子才行。”
“我明白。”厉善天点了点头。
江太医暗暗看着厉善天,嘴上没有多说,心里却也是暗自思忖着,这六王爷起兵反动,推翻了厉巍当的事情是满宫皆知的事情,自己自然也是心里如明镜一般。
现在虽还是听从厉善天的话叫做“六王爷”,但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皇上”了。
他自然明白厉善天并不是好惹的,既然厉善天不愿让司徒晴多知道些什么,那他也就不会去多嘴说什么。
厉善天走到了床边,瞧着司徒晴昏迷中的脸。
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的眉头也是紧蹙的,像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忧愁一般。自然了,厉靖存一直没有消息,司徒晴的心里怎么会好过,看这脸色便是又消瘦了几分。
“你若是对我也有这样几分的牵挂,或许我们俩就不会是这样的境遇了。”厉善天看着,嘴里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心里却是有说不出的惆怅和忧伤。
厉善天在司徒晴的房间里坐了许久,丫鬟泡的茶水都已经冰凉,天色也暗沉了下来。他没有点灯,只是默默地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茶杯,思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了何处。
“我的孩子还在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司徒晴突然醒来,她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却让厉善天的心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还在吗,我的孩子。”司徒晴不像是在问他,倒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空灵,“如今我像是失去了他一样,若是连这个孩子也没有了,该怎么办才好。”
厉善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多想,孩子还在,只是身子受了点伤,要好好调养才是。”
司徒晴突然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被子。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厉善天知道,她是哭了,她在哭泣,她对厉靖存上心了。
此时此刻,连司徒晴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了,她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担心厉靖存的生死还是忧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快要失去父亲。
可更多的情绪是难过。自己都差点滑胎了,却是连厉靖存,连自己丈夫的面也见不上。
厉善天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司徒晴的方向,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没过几日,厉善天便收到了探子送来的密报,说是藩国不知为什么突然来袭,如今已是兵临城下,情势迫在眉睫了。
“怎么会这样!”厉善天冲那报告的探子厉声喝道,“不是刚将公主送与藩国和亲吗?那藩国王子怎么又会率兵来攻打我国?”
那探子也是一头雾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厉善天却隐隐感觉得到这突然的事情与一直消失不见的厉靖存一定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心中一恼,将手中的书信朝堂下跪拜的探子一扔,怒斥道:“还不快去将此事查清楚!同我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可是等不到那探子将事情查清楚,藩国王子已经破城而入,攻入了皇宫。
转眼之间,偏离倒转,之前是厉巍当,如今是厉善天,就像是时光反转一般,不过半月的时间,自己也落得和厉巍当一个下场了。
厉善天不禁苦笑。
“有些时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却只见厉靖存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朝着厉善天拱手笑道:“近日过得可还好?”
厉善天怔怔地看着他,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喃喃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我派人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你的下落,断然是出了城,如今怎么会......”
“怎么会?”厉靖存只是笑道,“真是说笑了,本王一直在这京城里,寸步未离,怎么会出了城。”
“不可能!不可能!”厉善天嘶喊道,“我找了你足足半个月,却是一丁点消息也没有,你怎么可能是在城里?!”
厉靖存突然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说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找了我足足半月。只可惜我确实是待在城内没有出去过半分,不过,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厉善天并不知道,早在许多年前,厉靖存便开始计划运筹帷幄,将这皇城的地下都挖通了。这皇城下便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厉靖存和他的军队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厉善天起兵叛乱的时候,厉靖存便立即集结了他暗自培育的十万兵马,带好充足的水和干粮,默默潜伏在了地下。
不仅如此,厉靖存还飞鸽传书写信给了远嫁藩国的厉馥雅,让她请藩国王子助他一臂之力,平息叛乱。
厉馥雅听说了这件事,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便立即告诉了她的丈夫。不过两日,便领军快马加鞭地赶来支援厉靖存。
如此里外呼应,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将厉善天镇压了下来。
听到这话,厉善天顿时恍然大悟了,他还以为厉靖存是害怕与自己针锋相对,如今看来对方却是在暗自养兵蓄锐,给自己来了个措手不及。
厉善天低下头无奈地笑道:“是我输了,我不该轻敌的。这场角逐终究是你赢了。”
他的话里全是说不尽的酸涩,倒像不是在说这场战略,而是在说别的什么事情。
“不过你实在是隐瞒的厉害,连自己的夫人也没有多说一句。”厉善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知道自己的夫人如今是什么境况了?”
厉靖存听了心里一惊,他的探子自然有向他汇报司徒晴的状况,只是奈何厉善天将她软禁起来,他也只能知道其中的一二,而不能知道详情。说不担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厉善天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眼神里却是透出了焦急和担忧,突然想在最后逗弄他一番。
“司徒夫人因为太担心王爷,心绪紊乱,不慎摔倒,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厉靖存心中一凉,像是被利剑刺穿了心脏一般血淋淋地疼。不仅仅是为那个孩子感到悲痛,更是心痛司徒晴,她因为自己而失去了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害,经历了多少痛苦。
更不知道司徒晴会不会原谅自己,原谅他没有告诉她实情,原谅他没有在她受伤难过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