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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整个深林外面的空地上,原是留给文臣和不去打猎之人休息之所,如今却是极杂乱极慌忙,乱成了一团,极多的哭声交织在一起,高呼保驾的,尖叫救命的,吓得昏倒在地的,在豆大的雨帘中竟是让人目不暇接。

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黑黑的炭灰被雨水冲洗而去,而狼群却又往中间渐渐逼近了些许。

雍正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危险似的,冷冷地道:“倒是没想到,朕今日不过狩猎,却偏生遇到如此的事情,谁给朕一个说法?”冰冰冷冷的话语,像冰珠一般跳跃在雨声中,一点慌乱都没有,与那些应是临危不乱的老臣相比,他却是这般的冷静自持,沉着又英伟,似乎万事胸中有成竹。

笛声更加尖锐了,像是撕扯着天空一般,刺得耳鼓生疼,狼群的眼幽幽放着光,疯狂地扑向了守护着君臣的士兵。

弘历有些可惜地抚了抚衣衫,这是敦儿的心意,倒是没想到,竟是被雨水糟蹋了,好生心疼。

回头看着雍正的时候,弘历眼里尽是赞叹和敬佩之意,当年一战,他毕竟只是听说,如今,他却不得不敬佩皇阿玛。

这样的危机,若是有一丝儿的偏差,绝对没有一个人能生还。

雍正眼中利光闪烁,冷笑一声,长声道:“林子中统驭群狼的朋友,事到如今,还不出来么?”

他本就是中气十足,声音清亮悠长,竟是一字一句,在风雨狼嚎之中依然干脆,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而此时,士兵与狼群大战,只闻得惨叫加剧,狼嚎凄厉,血水涌出,立即便被雨水冲刷得干净。

弘皙弘晖与弘历三人仗剑立在雍正三方,另一方则是允祥护着张廷玉,雨水也冲不去他们脸上的刚毅。

这时候,弘皙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倘若他没跟着雍正来的话,是不是,这次的刺杀,后面的人会推到自己头上去?

毕竟唯独自己对雍正不服啊!

狼攻越发凌厉起来,随处可见残肢断臂,血色凝碧!

林中人竟是不敢出头似的,自然不答话不露面,雍正冷笑了一声,竖起玉箫,一声清越之音从箫尾吐出。

笛声箫声交织一篇,像是锋锐之极刀剑纵横交错,箫声正气凛然,竟是柔了笛声的刺耳,让狼攻为之一缓。

雍正喉间低低一笑,像是破天的惊雷,手指一按,箫声之中的攻势也凌厉起来,似是因他功力深厚,竟将笛声压得几不可闻,狼群在雨幕中摇头晃脑,眼中的绿也消淡了些戾气,狼爪似有收回的迹象。

允祥趁势忽而口内一声长啸,一片金光闪烁,丛林之外,千百声响化作整齐一声,竟是刀枪不入的金甲卫士。

见到金甲卫士竟是随后跟来,领头又是多日不见的银面亲王鬼影,那些文弱老臣都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金甲卫士如虎入深山,攻势凌厉,趁此笛声箫声相斗的机会,片刻间便将狼群屠杀殆尽。

方才士兵保护得那般辛苦,可是在金甲卫士眼里,却像是锋利的刀切着大白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笛声登时也急促了起来,似想呼唤着余者野兽攻击,可是却给雍正的箫声纠缠住不放,箫声逼得笛声越来越低,竟没有半分还击之力,雍正脸上一声冷笑,就在这时,狂风大作,风雨中泥泞四溅,箫声也好像刮去的狂刀,林中突然一声女子惨叫,似是吐血之声,笛声竟就此销声匿迹。

弘历大声喝道:“还不出来?”仗剑就要去揪出那吹笛之人,却给允祥一手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一声惨叫虽低,可是他却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她啊,怎么会是她呢?

当着群臣之面,皇家的颜面还是要护住十分的,不然,雍正只怕早已将那女子置于死地了。

箫声袅袅,奇异的是,方才的倾盆大雨竟然立即止住,天空乌云散开,路出碧色苍穹,宛若一块晶莹美玉。

雍正收回玉箫,眸光闪烁,冷冷地看着一地的狼藉,淡淡地道:“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跟朕保证说,今日狩猎一定料理得没有一丝危险,如今却是为何如此?”龙目扫过几个在风中筛糠一般的臣子,脸上泛着诡谲又冷厉的气息。

“扑通”一声,那几个料理此事的臣子跪倒在泥地之中,也顾不得此时满身狼狈,“臣等该死,请皇上恕罪。”

“一句恕罪,就能抹杀你们办事不力?”雍正一声冷笑,大袖一挥,吩咐金甲卫士道:“将他们押下去,听候发落。”

这些臣子,其心可诛,自是不能饶恕,其中有多少想要傀儡皇帝的,他心里都是明白得很。

大清皇朝,岂能容得下这样的臣子,如今治罪,也不过就是假借这个罪名,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罢了。

另外就是大清不养无用之人,倘若面对狼群便面如土色,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话,那么也不用养这些废物。

冷眼看着地上横七竖八也有些士兵的残肢断臂,雍正竟是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纵然抚恤极丰厚,可是他的脸却是冷冷地道:“这就是我大清的八旗兵士么?马上的威风都扔到哪里去了?为何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剩下的兵士哪里敢言语?如今也不过就是九死一生罢了。

那是帝王啊,哪里会将他们这些小兵小将的生死放在心上呢?

允祥忙上前笑道:“这些原是没有一两个极得力的人训练,自是不及宫中禁卫那般骁勇善战。”

雍正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可是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暗暗打算,回去要让弘历和弘晖将八旗兵士整顿起来。

纵身上了马,雍正口中清啸一声,便往京城疾奔而去,马蹄铮铮,印痕行行。

他是奔向,他的玉儿。

狼攻之事,就好像一个梦境一样,箫声笛声过了,金甲卫士到了,狼群没了,君臣平安,也没有拿到那位幕后主使。

弘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揣测不到皇阿玛的心意了,回头看着弘皙,又望着弘晖,再瞧着允祥,开口道:“怎么回事?”

允祥摇摇头,吩咐人收拾残局,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说,帝王心,不可测,唯此而已。

仰头看着苍穹如洗,允祥一声幽幽长叹,再摇摇头,如今的四哥,他也看不透了。

沉吟了片刻,想起吹笛的女子,允祥问弘皙道:“弘皙,这些日子,你在郑家庄可好?可曾结过什么冤仇?”

弘皙心中有些怔忡,也有些讶然,摇头笑道:“我不过就是富贵闲王一个,哪里能得罪谁呢?便是有心,也没那力气。”

他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更想知道,是谁想在狩猎的时候动手,要雍正父子的性命,也要自己的性命。

允祥拍拍他的肩膀,也少不得一手的湿意,脸上却是十分温和,道:“弘皙,你也大了,很多事,平平安安就是福分,该放手的时候啊,不要再执迷不悟,什么时候,我也让你见一个人,你就会知道,自由是何等可贵。”

弘皙不知道允祥说的是允禟,便只讶异地扬高了眉头,他的言谈举止,就是这么容易让人看透么?

可惜允祥也来不及回答他,弘历正收拾着衣裳,有些心疼地抚着黄衫上被树枝刮破了的口子,喃喃地道:“坏了!”

狩猎狼攻,竟是消息传得极快,像是飞箭一般传入了宫中,让雨后初醒的黛玉立时吃了一惊,道:“什么?狼攻?”

这一想,也让她想起了那一夜的血色迷雾。

敦儿小心翼翼地扶着黛玉,软软地道:“皇额娘不用担忧,皇阿玛和王爷们自然是平平安安的。”

黛玉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求什么,只求他们平安罢了。”

四哥不做无用之事,事事谋划周全,自己倒也是不用担忧。

想必,这一场狩猎,必定是想揪出什么人罢,只是四哥没说,自己也不用问。

敦儿原也是极聪明的女子,冷眼旁观的时候,也看得清楚,含笑道:“这一回,虽有些杂乱无章的事情,听外面传来的消息说,也没揪出什么幕后主使,可是依着皇阿玛的意思,倒也是达到了皇阿玛想要的结果呢!”

黛玉闻言点点头,有些赞许地道:“正如你说的,也许如此。”

说着又握着敦儿的手,笑意盈盈地道:“我们女人虽不能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但是做为皇后,什么事情,要做到心中有数。大清的皇后,不能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女子,要是一个胸怀天下,又看得透彻的国母。”

敦儿有些脸红,道:“皇额娘过奖了,这些事情,如今说来还是为时过早。”

而且,她是皇后的媳妇,如何能如此从着黛玉的意思,将自己当做是未来的皇后呢?

虽然黛玉并不在意这些,可是在她自己心里,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黛玉摇摇头,笑道:“哪里能早呢?有些事情,说得早也有早些儿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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