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看了柳如是一眼，他的眼神很清明，并没有嘲讽，只是一些很纯粹的抵触，不愿以及不甘心。
挥了挥袖袍，他转过了身去。
素雪如衣，妆的是世道。世道如女，却算不上一个清妓。天道是一座青楼，并且有些龌龊，不需要不卖身的女子。
长街从东往西，很长；雪落了一地，光洁而美丽。并没有什么脚印，对于诸多强者来说，踏雪，不如留一道风景。
林寂带着一串脚印打破了这一道风景，落在柳府之前，推门走了进去。
“站住！”一个卫兵突然出现。
“干什么的？”卫兵道。
“拿给柳天绝！”林寂挥手将婚书甩给卫兵，继而道：“带我去客堂歇着。”
这样的拜见是不合规矩的。若林寂是大夏的三皇子，自当派仆人送来拜帖；而以柳天绝的身份，当然要亲身相迎。
规矩多了便会多些约束，也便更利于将身份分的清一些。
“是！”卫兵神色一动，并没有拒绝。
他看得出林寂不凡，自然不能招惹。许多大人物的行事作风，他也无需揣摩……这些事，交给柳天绝便好。
林寂在内堂落座，丫鬟沏了一杯茶。并没有人多问些什么。
柳天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两鬓有些微微发白。他是圣后手下的十大将军之一，通玄上境的修为，天下强者之一。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摆强者的架子，带着微笑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林公子！”
“你们家老祖的信可来了？”林寂微微一笑，起身还了一礼。
“老祖的信来了……您过目。”柳天绝丝毫不敢有任何不礼的行为，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因为老祖写的是亲笔信。
纸上寥寥落着几个字：‘将你女儿嫁给一个叫林寂的公子，他身上有我的亲笔婚书’
这句话看来有些无头无尾，毫无疑问是命令的语气；甚至显得并不是很正式。至于林寂给柳天绝的婚书更为简单。
通篇就两个字，婚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婚书是老祖写的，然而老祖是天下不多的几位圣人之一，是大夏至道峰的峰主。
“林公子~是这样的；本来如是已经被圣后赐婚给了赵天师的儿子，有了这封信，想必圣后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不过，可否劳烦您同我一起进宫面见一下圣后。”林寂示意性的看着婚书，柳天绝便开口道。
“恩~那现在就走吧。柳如是正在天心池畔；你将他带回来吧。”林寂起身，并没有征询柳天绝的意见，便缓缓的走出了堂里。
他本身是想保齐礼数，不过柳如是让他有些郁结。
“是！”柳天绝应了一声，虽然心中也是有些不喜，但是面容上并没有展现一丝，只是静静的跟上了林寂。
“雪地极美，圣后娘娘很喜欢~所以诸人都没有破坏雪地的念头。”柳天绝见林寂踏在雪上，留下一排脚印，开口道。
“她喜欢，我不一定喜欢。落雪不踏，一样会融成水，适当的践踏可以保存的久一些……即便难看了；但也不是更加与世人一般了？”林寂这句话带着些情绪，柳天绝也听出来了。
柳如是就像是没有被践踏过的落雪——总是要融化的比别人更早一些；即便风景如何美丽，也会被世人忘记。
柳天绝没有在说话，只是在心中想着。
这少年能惊动圣人亲自下婚书，想必是有非常强大的背景或者是实力；他更相信是前者；然而背景……能让他与圣后站在同一地位么？
圣后虽然是亚圣，但已经是亚圣中的巅峰强者；即便是玄门七子，单对单也一定不是圣后的对手。更加重要的……圣后是神武大帝的枕边人。
即便是圣人的弟子，依旧比不上枕边之人。若是耳旁风吹得厉害，想必也不怕得罪一位与圣人有渊源的后辈。
此子……怕是太过自傲了吧。
而且更甚者，他可以看出林寂不过炼心一重境界的实力，难不成是伪装？
林寂走的慢，柳天绝跟的也慢；两人来到宫里的时候；已然是早朝时刻了。
“初次面见圣后的白身……理应行三拜九叩之礼，圣后在一定意义上与圣人也不差许多，并未辱没公子的身份，不知……”宫口，柳天绝再次适时提醒。
“繁琐的礼节免了就是，走吧！”
一脚抬起，继而踏下；柳天绝来不及接上话茬让林寂不要踏宫里的雪，见此他也不在多管，飞身跟上。
建章殿前，便多了一排脚印。
“乘风将军李天绝——携林寂拜见！”公鸭嗓子一张，两人便踏入了殿上。
金龙缠凤，莲花浮璧上；阔椅银榻，屏扇绽眼前。摇羽宫铃轻响，贵气逼人。一侧是铜钟坠玉铃，有宫女轻摇；一侧是长萧配玉琴，有乐师合鸣。
清音之中，两排大臣悠然而站，比之夏宫，这里轻松许多。
圣后看着很年轻，一身红袍，上面绘着龙凤双飞。肌肤如同凝滞，目光淡然，落在林寂的身上。
“臣有本要奏！”柳天绝跪伏。
“讲！”
“至道峰主来书，令臣下讲女儿许配给林公子——故清圣后决断！”
“什么！？柳天绝——圣后已然下令将令女许与本天师之子，你何处找来如此托词？旁边这少年，见圣后为何不跪？”圣后下首第一排，一个白眉老者目光微凝，立刻大声喝到。
此人便是圣都天师，一名半圣。
“柳爱卿，你不知道至道峰主是谁么？”圣后目光平淡，道。
“可是！~”赵天师欲言又止。
“圣都风光久了，你就要忘了圣人么？”圣后依旧声音平淡。
“婚书递上来。”
圣后没有问林寂为何要踏雪，为何要违反他的意志，为何不跪让他下不来台。她先看了看婚书。
“宣柳如是！”
圣后将婚书叠起，自始至终没有同林寂说一句话，似乎当他是不存在。
“圣后陛下，想必婚书是假的吧！”赵天师沉默许久，继而目中神光一闪，看向了圣后，眸子中爆出一团奇特的光芒。
他看得出，婚书是真的；但是他不服，此子要和他儿子抢女人。
“若是一般情景，我自然能应者你杀了林公子。毕竟圣人不喜问世事，即便知道了，大多也仅仅过问一句。只要躲一躲，圣人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不过这次的情景并不同，赵天师，你收些心为圣都尽职，我自然能给你赵更好的人家。”圣后平静道。
这意愿，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但是很难理解，圣后为何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哪怕是借个坡，不是更好么？
“我与赵公子真心相爱，不愿嫁你——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时，柳如是来到宫中，一脸坚毅。
林寂并没有回头，他微笑看了看圣后，继而扫了扫满朝大臣。
他挥手一招，便将放在圣后身侧的婚书取了回来，继而让它缓缓的落在了地上；大臣尽皆变了脸色。
但是圣后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淡然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这婚书在了……你能奈何？”林寂口气很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圣后不会反对，大臣们自然不会反对。赵天师想反对，但他不敢反对；她自己倒是敢反对，不过……有什么用？
“你嫁不嫁我不重要，喜欢不喜欢我也不重要，因为我本就是一时兴起才接了这份婚书……想必你所不欲，会很有意思。”林寂微微一笑。
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非常简单；在他现在的认知中，感情本就是一种没有存在意义的东西，毕竟终将会消逝……但是重要的是他现在想这么做。
柳如是看来，这个表情有些可怕。
满朝大臣看来，有势自然是要应势。
圣后看来——他与林寂的想法差距并不是很大；****的存在或者很有意思，但是永生永世中，又有那些情是从始至终的呢？
想着如何才能正真死去，才是人该想的根本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