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赵公子来了。”
正在琢磨心事的唐知府听得下人来报,挥挥手示意请进来,他则坐直了身子,端起了茶杯轻啜一口,这才觉得回了神。这一抬头也然见到赵毅进得花厅。
“小子赵毅见过知府大人。”赵毅进得花厅,躬身一礼。
“呵呵。坐吧。”唐知府一挥手示意赵毅坐下,自有下人奉了杯热茶。如此,唐知府才继续说道:“赵毅,我听说你已有秀才功名,何以见得老夫小子长小子短,难道你不是老夫的学生?”
“啊?”赵毅猛然惊呆,然后一回想自己可不得算是他的学生嘛。忙有欠了身子,恭敬的答道:“小子……啊,不,学生不敢。”
“哼。我听人说你明年春就该去京师考试了。老夫且先考考你。你就以眼下如今的灾情,说说你的看法吧。”唐知府说完,也不开口催促赵毅,他也没想着真让赵毅说点什么出来。只指望着他若能依着朝廷历来的规矩说些出来,就足已证明这个年轻人是不错了。倘若真没说个出来,那么就当自己闲来无事,对这小子指点一番也无妨。
赵毅听着上句还是老夫,下句又是本官,这当大官的都是如此信口胡说吗?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却是不敢怠慢,忙答道:“学生愚笨,心中倒是有些想法,只是……”
“说。”没等他客气完,唐知府瞪了一眼赵毅,那意思是赶紧说,少废话。
“如今依学生看来,虽然雨已经停了,不过城中积水依然严峻,只怕也非三两日就可以排除,然而城里城外的灾民,只怕大多已没有几日余粮了,只怕最多不过三天就会有灾民断粮,不超十天只怕几乎都得断粮。只怕,介时难免出现一些****。所以,学生愚见:当前的救灾可以分为两种形式:一种物质上的救助,一种精神上的救助。”
“嗯。好。我安庆府竟有如此学子,好。”唐知府听完赵毅的述说,拍着椅子忍不住出口叫好。“赵毅,这安庆府的灾情如何具体应对,你稍后定将此议写出具体的条陈,本官让各县去具体实施,救民于危难。”原本因为灾情有些沉重的神情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是。学生一定尽快写出来。”赵毅起身应道。
“嗯,这样老夫即刻给你安排地方,你这就去写。饭菜本官自会安排人给你送去,等你写完,本官请你吃饭。”唐知府说着话就命下人将赵毅带了下去,至于赵毅如何去写,就不用他去操心了。
不提唐知府犹在思考赵毅方才所讲,却说赵毅此时正坐在一间书房里,桌上香炉里冒出淡淡的檀香味儿,书桌前正不安的坐着一位可爱的小丫环,而他自己正在手忙脚乱的磨墨。虽说自己承袭前身赵毅的一切,可自打自己醒来就根本没写过什么字啊,就一提笔,心里有手上没。只好连唬带蒙忽悠的小丫环坐了下来,替自己书写。这知府家的丫环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啊。休论其它,磨自己的墨,让旁人红袖添香去吧。
小丫环虽然有些不安,字写的着实漂亮,看得赵毅红着脸不住的称赞。既然是有人写,自己只是口述,那速度自然也不慢,不多时就已经完毕,不过赵毅为了酬谢小姑娘,硬是死皮赖脸的要给人家小丫环讲一段儿聂小倩的故事,听的小丫环闪烁着一双大眼,不住的央求赵毅再讲一个。再讲一个自然是不成,时间已经磨蹭的该吃饭了。
果然是清知府,虽然只有赵毅一个人吃饭,可送来的饭菜是非常的丰盛,烧鸡,全鱼,一份青菜,一盘牛肉,赵毅老实不客气的连说饿极了,关了房门就四处翻寻,没有找到想像中的布片之类,只好铺开一张纸,将一整只鸡撕扯了几下,放在只纸上。想想似乎不好,又把一只鸡腿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把整盘牛肉也放在了纸上。这才满意的拍拍手,小心翼翼的将纸上的烧鸡牛肉包裹了起来。作罢这些,才开口大吃起来,三五下竟是将一碗白米饭下肚,喝了一口水。
然后,手拿鸡腿打开房门,门外自然有下人侍候。赵毅喊过下人,扭捏的问道:“知府大人留我吃饭,可管饱?”
“啊?”下人可没遇见过这样儿事,知府大人请客,客人从没如此这般问过。
“不管饱啊?”赵毅有些失望。
“啊?管饱。公子可是有别的吩咐?”
“那再给我来一只烧鸡。谢谢啊。”
片刻之后,赵毅小心翼翼的包好又送来的烧鸡。一边看着桌上的两份包裹,这才一边剔着牙,喝着热茶,一边叹着好生活,一边又琢磨是不是应该再要一只烧鸡。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好无聊的靠在椅子上休息。
正打着瞌睡的时候,有下人来告知,大人在花厅等候。赵毅看着桌上的包裹,只好吩咐让下人送到府门口,交给保成。这才将桌子上整理好的条陈,拿在手里朝花厅走了去。
一番见礼之后,赵毅将写好的条陈递了过去。唐知府便示意赵毅喝茶,自己则是看了起来。
“恩,这名儿《抗洪救灾手册》,这名字不错不错。”唐知府赞了一声好,继续看了起来。
写的自然是条理清晰,更是额外分析了一些类似灾害的情况下,应当如何具体的进行灾后的处置。不时的点头以示认可,甚至有些
地方,都叫一声好。
良久,唐知府脸带笑容的说道:“恩,写的不错。不过字实在是太秀气了,这样,老夫虽不敢说与当世书法大家相比,但一手行书当年也颇受先帝称赞。你如今既有赶考的打算,当先将字练好。以后闲暇时,你就来找老夫,老夫亲自指点一番。”
“啊。大人,这个字它……那个,好吧,就怕学生愚笨,少不得烦扰大人了。”赵毅有心想说点字不是他写的,不过自己似乎确实也该将字练练才对,随波逐流也好,入乡随俗也罢,人家都写得一手好字,总不能自己一手蝌蚪爬过去一般的天书,想想都够异类。
“恩,如此甚好。”说着话,端起了茶杯送客。
偷得了烧鸡的赵毅,出了府门,就看见顾保成蹲在了台阶下,正满嘴流油正啃着烧鸡呢,不由恨恨的踹了一脚,嚷道:“小子,别忘了你爹。”
“啊,少爷你出来了。咱去哪儿?”拿着鸡腿的顾保成乐呵呵的问着少爷,见少爷神情不高兴,赶紧拍了拍怀里鼓鼓的一块,意思是留着呢,没敢独吞。
“回家。”
“少爷。你说这官老爷就是不一样,留少爷你吃饭不说,还给我送来了烧鸡。”顾保成说着话,啧啧的叹着,又继续说道:“对了,少爷明日可还要来府衙?”
赵毅懒得搭理这厮,一路无话的回了棚户区。
进了棚子,赵毅一点不顾及形象的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这些日子,虽不算太过劳累,可整日里就睡在这么一个不遮风的棚子里,如何休息的好。
赵毅说的踏实。可是府衙那边的情形可就称得上忙碌了。黄昏的时候,差役奉了知府大人命,着人往各县去,要求各地县令务必与明日到达府衙。刘同知就被知府大人急匆匆的招了回来。
待刘同知进了大堂,唐知府便将赵毅写就的条陈递给了刘同知。过了会儿,刘同知才惊讶的说道:“大人,若依这条陈来施行,我安庆府这次灾难自可平稳度过。这条陈看似只是切合本地灾情,实则以后若遇天灾,都可尽力依此施为。大人,不知这条陈出自何人之手?”
“呵呵,子德兄不妨猜猜?”唐知府一脸恶趣味。
“这条陈虽然看似简单,都是些平常的措施,可就是这些措施一连贯起来,就讲朝廷救灾时的各种不足,给一一弥补。看似普通,可要是没有在地方十年施政的经验,还真难以做到。十余载,我却也不曾思虑出如此可行之法,惭愧啊。不过看这字迹虽说秀气,却又颇得知节兄你的真传。莫非出自我那贤侄女之手?”
“子德这双眼……呵呵,字确是代笔写就。不过这条陈是出自那赵毅之手。”唐知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神情竟有些哭笑不得。
“啊?赵毅。是他?”
“对,就是他。”
“知节兄,赵毅虽说为了在痢疾预防之事上出过些方法。为人做事也还算勤恳踏实。不过还真看不出此子竟有这般的见识。”
“子德,我打算今晚写就奏章,你与我一同俱名,将此条陈一并上奏朝廷。你我不说图得朝廷嘉勉一二,但也不至于此次灾情落得为懈怠二字。不知你以为如何?”唐知府说完,也是困扰多日的愁容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理当如此。不如我来写吧。知节兄稍等片刻即好。”
唐知府与刘同知二人,此时正在前衙大堂里就奏折一事儿,忙碌着。却不知知府后院的园子里,早已聚集了一众丫环,正围在了一个花亭下,此时亭中,一位少女正在为众人讲述着一段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