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赶忙找了个人,问了回家的路。他对于从城隍庙走回去的路,还不太熟。
一走进双井街,街坊们看到了赵毅,都纷纷上前,热情的打着招呼:赵公子回来了。
这一声赵公子回来了,可把赵毅给感动,这才是一群真正识趣的人,赵毅心中默默念叨一番,与街坊们闲聊了几句,约定了空闲下来,就给大家接着讲射雕的故事。
老掌柜一听到赵毅的声音,顿时撇下了已有个把月不见的儿子保成,从杂货铺里跑了出来。
“顾叔,慢点儿。您老可别着急。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赵毅一脸微笑,见着顾掌柜一把年纪还如此的急切,心里的感动着实难以言说。
“少爷。少爷黑了不少,也瘦了。”顾掌柜一脸的少爷受苦了。
顾保成在旁边悄悄的拽了下赵毅,小声说道:“刚刚我爹也说我黑了瘦了受苦了。”
赵毅笑着说道:“到底是你亲爹啊。”
“啊?少爷可别生气啊。我爹一把年纪,难免糊涂。您可别跟我爹一般见识。”顾保成听了赵毅的话,一时惊呼,以为赵毅不高兴了呢。
“滚。有病。”赵毅非常恼怒,这厮怎么就一点儿幽默的细胞都没有呢,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幽默吗?说着话也不搭理顾保成,忙跑到了顾掌柜身边,搀着老掌柜进了杂货铺。
一屋子三个人,老掌柜不停的拉着少爷问来问去,似乎要将自家少爷哪日里吃了什么都问了出来,才能感到安心。顾保成自然最是悲剧,不但要听,还得要回答他爹的问题,一时间,让顾保成抓耳挠腮的有点跟不上趟。
等顾掌柜听完了赵毅这些日子里的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仔细的看着少爷,到底是瘦了不少呢。老掌柜原本张了张嘴,打算让少爷抓紧去了交卸了这救灾宣抚使的官儿。不过考虑到少爷刚刚到家,也不好就跟少爷说这个。
他不说,可是,赵毅却先说话了:“顾叔,一路都好着呢,您别担心。您一会儿早点休息。我今晚打算将奏章整理下,然后写个折子,赶明儿去知府衙门,好将这个差事交卸了。”
顾掌柜连忙说道:“少爷辛苦了,今日别写了,等明天再慢慢弄也不迟。”
顾掌柜似乎这一个月里,休息不好,身体要比自可走之前差了许多,不一会儿竟是睡了过去。赵毅和顾保成忙将顾掌柜轻轻抬到了床上,这才让顾保成也快去休息,自己则是倒了杯茶,坐在了屋檐下。
这一刻,在这个时代,赵毅感到了一种安宁,尽管身边的人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却让他觉得很温暖,很安宁的感觉,一如前世坐在赵妈妈身边一样。一个月来的奔走,真真是犹如看客一般,若说他身体力行的救灾,那只能说是骨子里的一点假慈悲作祟。只有这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看客了。
既然不是个看客,就得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内心。明年要不要去京都,首先就值得他犹豫不决了,他自己太明白自己的底细了,虽说还有点儿原来赵毅的记忆,可那点儿记忆就好比一种潜意识里的存在,有时候已经模糊的自己都快忘了。真指望着他去赴考,那就不单单是落榜了,估计还得是个笑话。
可是这个世道,人命不说如草芥,但可也真没有生命重于一切的说法,要想安安稳稳的活着,两种方法,一种是忘掉尘世里的权利名色,归隐田园,做一个修行人,与人无争,与世无争,在别人眼中活着和死去,是没多少区别,自然也就安稳了。第二种方法,可就是努力争取那些权利名色,做一个狠人,你敢争赶拼,不过这种活法,最大的弊端是不能失败,否则就得被人给粉身碎骨了。
赵毅仔细的想想两种方法,小声笑着,他都感觉自己太过极端了,何况别人。唉,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嘴里不禁念叨着:“聪明难,糊涂尤难,由聪明转入糊涂更难。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福报也”念叨完了,起身回房睡觉。
睡得早醒的早,赵毅起了一个大早,又院子里找了根柱子粗的木头,不过有点太长了,便喊起了顾保成来帮忙锯断,一分为二,然后,分给保成一截,自己则扛着另一截,跑出了院子。
顾保成非常不满少爷折腾人的法子,跟在旁边一路跑一路喋喋不休,丝毫不顾及已经跑的喘气的赵毅。双井街上的街坊看见了二人,又都笑着热情的打声招呼。
这街坊们一回头,心里却都暗暗嘀咕,这赵公子这人虽说不错,可这行为,可真是……唉,摇了摇头,不去想了。
两人从街上跑了一圈儿,再回来,街坊们像是商量好似的,全都站在了杂货铺的门前,一脸期待的看着赵毅。人群中有人喊了声:“赵公子早,给大家讲一段儿吧。”
“大伙儿早。柱子你吃早饭了吗?我可还还没吃饭呢。”赵毅一脸微笑的看着刚人群里的出声的那人。
“这不还没呢嘛。刚听到街上有人说赵公子你回来了,一会儿要给大家伙讲故事呢。”
“哦。那等我吃饭啊,刚跑一圈儿还没吃饭呢。”赵毅不好意思的说着话。
“嗨,赵公子早说嘛。我们都还没吃饭呢,那我们回去端饭去了啊。”说着人群立马散了。
“赵公子可别急着开讲啊!”有人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声。
过不得时,大家一边听着赵毅讲故事,一边吃着早饭。其实早饭都是很简单,有的人手拿一个饼子,吃着听着,过不了一会儿,赵毅看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便说道:“今天就讲到这。散了散了,各忙各的吧。”说着挥了挥手,赶紧回了后院。
街坊们一天也都散了,该上工的人也直接就走了。该去码头渡口找活儿干的也直接去了。赵毅回了房,整理了下东西,又顺备了份小礼物,算作这次出差带回来的特产,喊了顾保成就朝知府衙门走。
他打算今天找知府大人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差事算是作个交卸。平时要紧府衙或许还得通报一番,如今好歹也算是一个官儿,自然有下人领着赵毅去见唐知府。
唐知府此时正坐在大堂里,手里一份邸报看的很专注,如今,朝廷在北方的动作很大,他虽然不知道朝廷具体的征北打算,但是他很清楚,朝廷已经在开始准备了,银钱粮草。原本他还打算写一份奏章,希望朝廷能对今年的秋税给予减免,如今看来只怕有些儿难度了,提还是不提,他唐守礼都不见得落个什么好。
下人进来,悄声的说道:“老爷,宣抚使来了。”
“贤侄,快进来。还需客气什么?”唐知府朝门外招着手。
“小侄见过伯父,小侄顺手带了点儿特产。”说着话,赵毅就将手里的东西那包特产递给了下人。
“坐吧。贤侄来可是想交卸差事?”
“伯父果然料事如神,这都猜到了。小侄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哼。你做事儿算是勤勉有劳的份上,老夫就不多说你了。至于这交卸差事,我却不做不得主,你将此行所见所闻写出来,交老夫呈递京师,且看如何回复吧。”
“这个小侄自己写啊?”赵毅问道。
“怎么?你还想谁来替你写啊?”唐知府气的胡须都跳了几下,这混小子,难道他不知道这事儿若是代笔,说的不好听,可有欺君之嫌。
不等赵毅出声,堂外却是传来一声:“宣抚使这惫懒的性子,果真是年少有趣儿。回京之后,我可得与父皇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厅中就多了一个少年。端的是年少英俊,寻常人家的衣衫,但腰间一束黄色玉带缠绕,早已说明了来人非比寻常,手中更是一柄折扇,单是象牙雕的扇骨就已经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用的起。
来人张口既说父皇,自是皇子无疑。
唐知府听闻满脸苦色,别人不认识,他可是认识来人,不单是认识,而且还有你们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往年回京述职也是见过几回,但也绝对说不上熟稔。
可是这位皇子殿下,可是将唐守礼视作了熟稔之人。既不让下人通报,就一句自来熟的走了进来。
唐守礼面对着这位皇子殿下,一脸的惊喜。说是惊喜,其实心中是实打实的惊讶。这位殿下乃当今二皇子,当今皇后所出,其实这排行老二还真不好明说。无它,当今大皇子生母乃是嫔妃所出,虽是排行老大,奈何一个庶出的身份,就足让大皇子的身价跌了不少。虽说如今天子春秋正盛,未曾立储。可是朝中众臣对于立储一事,却早已暗地里争论不休。就连皇子们也都是跃跃欲试。无非是个立长还是立嫡的争论。可是这事儿当今天子没有表态,既不对几位皇子封王,又不言立储之事,唯独只是下了一道旨意,三位年长的皇子殿下宫城外各赐府邸一座。朝臣们所说对此不满意,上了不少奏折,却往往都是毫无声息。唐知府自知自己一个外放的官儿,压根就没资格参与这场争论,更何况他的座师吏部尚书王酩在信中也曾提及此事,严令切不可参与,对于此事四字相告:万勿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