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教育我们,他说大学,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我那时尚念高中,青春年少,原是少年勃发,听了这话后更是热血沸腾,激动不已;转天我的另一位老师教育我们,他说贪污和腐败,是人生永远不变的两个主题。也因为年轻,所以倍受感悟。后来我的语文老师告诉我,他说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一个别字,那就是《记念刘和珍君》的“记”字,但是,教案里,大纲里,以及当时教育界一直都认为,那是一个通假字。因为,它是鲁迅写的。所以,学习这回事情,当真就如同圣贤所言,尽信书,不如无书。优秀的人是该懂得如何取舍的,而那些在各个领域作出成就的人,大都不会墨守陈规。创新,才是人类科技真正的进步。
侯崆其实一直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在他的心里,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样的古训被极端地理解为尽信书不如不读书。既然先贤都这么说了,那他侯崆当然要义无反顾的执行了。所以侯崆对于学习,从小就抱有极其专一的态度:尽信书,不如不读书。这样的态度伴随他走过二十余载,根深蒂固,难以动摇。但是,不读书他乐意,他老子不乐意。所以不管他乐不乐意,他老子一样让他念书。你不是不喜欢读书么,你不是喜欢混么,那就去学校混去。混成什么样是你的事,但是你要是不读书,老子丢不起那人。
所以侯崆从来都不坚持让自己读一点书,哪怕是尝试,他都觉得这是很背离常理的一件事情。考试不及格不要紧,学校打架不要紧,逃课不要紧,捣蛋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老子能给校长多少红包。他至今记得他老子喝醉酒抱着他说,儿子,老子当年没念过书,所以老子想让你念书。老子的钱是赶上改革赶出来的,但是你们这一辈,是赶不上改革了。
中国的那个年代是一个造富的年代。在那个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年代里,一大批像侯崆老爸这样的人借助国家的政策开煤矿,开砖厂,办企业。许多有胆识有魄力的人,开创了那个时代的一副繁荣景象。这些人至今仍活跃在中国的经济体制中,有的成为了人大代表,有的富甲一方,有的扬名海外,更有甚者创造了极其辉煌耀眼的成就。
侯崆从小受他老子这样的教育,所以学不学习,这本身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他之所以来这所大学,一则是因为这是全国有名的学校,他老子非名校不上的观念左右着他;二则这学校有出名的篮球文化,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几个好朋友都在今年有意无意考进了这所学校。书呆子文山是一个,他是正经考上来的。黑大个荆剑是一个,他是篮球特招生,还有一个,他也不清楚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他就是进来了。侯崆特意跟校长打了招呼,把他们几个安排到了一个班级里。这样他们就能在比赛中统一出场,一同对外。他知道他们的底细,这几个没一个省油的灯。文山和荆剑还好,自己尚能对付,但是如果江兵这个人分到其他班级里,那他侯崆还真就屁都不要玩了。
严肃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去进攻,也从没有这么强烈地害怕进攻。在他看来,对面的荆剑壮实得像一堵墙,而他尚不知道,这个人是今年学校的篮球特招生。他将和他一起战斗至少一年的时光。
所以严肃很认真得想过要如何去突破荆剑的防守,他没有荆剑的个头,没有荆剑的臂展,身体也没有荆剑强壮,那他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自己有的只是这些年对篮球的热爱,但是对方难道不是么?
如果靠远射的话,一则大家会嘲讽你不敢面对,二则自己也不想背负这样类似逃避的想法。如果靠突破的话,就必须尽量晃歪对手的重心,利用时间差也许可以打得成功。实在不行的话就溜底线,用自己擅长的左手拉杆去尝试结束这一回合。
想好了这些也就无所畏惧了。严肃重新打量了对面的荆剑,他凌厉的眼神与对方的空洞在交流着。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目空一切,无所顾忌么?
几个人都拉开了让他单打,本来被围挤地很小的球场突然变得大了起来。
“严肃加油!”胖女孩萧晴在一旁紧张地喊道。
“严肃加——油!”侯崆跟着起哄道。
萧晴转头看了看侯崆,她很诧异这个人怎么会喊出这么一句话来,突然转性了?她还记着刚才侯崆对严肃的出口不逊,所以内心里对侯崆的认识先入为主就是一个“差”字。再加上他怪异的语气,她突然间明白侯崆的加油喝的肯定是倒彩。
“你能不能安静点了?用你加油么?”她很厌烦地朝侯崆喊去。
“恩?只许你加油,就不许我加油么?你加你的汽油,我加我的柴油,碍着你什么事啊?”侯崆笑嘻嘻地回道。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有加柴油的么?”
“那你说加什么油吧,我听你的!”
“你闭嘴!”
“这个不行!”
他两个在外围不停地吵着。两个吵架的业余爱好者不住地交流着彼此这几年的吵架经验。这样的阵势让一旁的甜美女孩夏婷躲无所躲。她回头瞅了一眼侯崆,这个长相怪异的青年一脸坏笑地盯着萧晴,他瘦长但白皙的脸在夕阳的映衬下充满了不和谐。她突然觉察到侯崆的不怀好意,伸手拉了拉萧晴,示意不再作声。
严肃很快地冲着荆剑晃去,他整个身体都在空中晃动,飘摇,扭曲,这是他以前从来不需使用的假动作。荆剑似乎也被晃晕了,他分不清面前的严肃到底要从哪个方向突破,因为他的假动作太逼真了。
一边的文山喊道:“要坏,这不是假动作,这是真动作,荆剑要稳住啊!”
侯崆把目光从萧晴身上转到荆剑那里,他看见荆剑被晃动了,重心明显动摇了,心想这下的确是不妙了,以荆剑那么大的体格,一旦下盘不能稳固,被对方突破,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他重新打量了下对面的严肃,这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他身体的每一处此刻都显得那么完美。左突右晃,左右胯下倒手,正如同文山所说的,看似是假动作,其实都是真动作。因为每一个动作一旦放松都可能是最可怕的真动作。这点,他深信不疑。江兵曾经告诉他,所谓假动作的极致,其实就是真动作。江兵的话他一般信服不已!
很快严肃就从荆剑的旁边顺利突破了,他选择了靠外面的地方突破,就是想利用速度将荆剑甩在身后,这样,他就可以利用脚步扰乱荆剑追击的防守,使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出手。但是荆剑很快追了上来,他超长的臂展覆盖了严肃可能出手的任意角度,严肃快步晃到篮底,起跳并用左手将球拉出,右手刻意停留在身后,这样或多或少能影响荆剑的追击。球打进了!
比分的迫近并没有改变严肃心情的紧张,但是成功打进这球的激动还是在他心底泛起了年少轻狂的傲义。这使得他内心多出许多自信来,而且坚信自己可以这样把比赛终结。荆剑显然没想到严肃的能力有这么强,他是防守专家,但是前面的一连串假动作把他欺骗了。他明白自己有些轻视对手了,因为从刚才的动作可以看出,对手并不是好惹得。好在自己及时醒悟,否则今天第一次出场,可能就会栽跟头。他抖了抖精神,眼神往四处扫了扫,目光停在边上不远处的旧体篮球架下。在那里,几个小孩在一个男孩的教导下有模有样地练习着投篮,角度、弧度、手势,那个男孩似乎一次次地讲解着这些必要的动作要领。看到这些他嘴角洋溢出一丝笑意。
文山冲荆剑喊道:“大黑,犹豫什么了,快点结束战斗啊!”
侯崆也跟着喊:“老黑,你要赢不了,晚饭就看着办吧!”
荆剑冲他们笑笑,两牌洁白的牙齿从他黝黑的脸上显露出去,显得格外耀眼。
严肃终于看见了对方微笑的表情,他往文山他们那边瞅瞅。那两个叫唤的人独立特行地站在那里,他们肩宽体健,明显也是个中好手。
他此刻突然觉得今天可能还有硬仗要打,但是,只是他们三个么?
第六个球开始了,严肃自然地对上了荆剑。荆剑冲严肃笑笑,他的笑是和谐的,至少严肃看来是这样的。
严肃还是用刚才的方法突破,但是这一次的荆剑却稳稳地站在对面。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严肃,静静地寻找着对方的重心。
严肃猛地一沉从左边突破,荆剑迅速往右跨出一步;严肃从左边倒到右边,荆剑又轻轻的往左侧移动一点。他的两只手臂斜斜地伸展着,由此造成的屏蔽覆盖着对手每一个方向。似乎严肃的每一个角度都暴露在外面,严肃的动作突然被放大了!
折腾试探几次后严肃试着将球传出去,但是其他几个人远远地看着他。这就是非职业球员的弊端。他们更喜欢看某一个人进攻端英雄式的表现,即使处在这样微妙的情形下,依然固执地等待着。
没有办法的严肃选择强行突破。但是球两次变向就被对手抄了。荆剑迅速将球转移出三分线,这样,攻守便易势了。
“靠!”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叹息。
几个队服样的青年缓缓走到严肃身边,他们看着满头大汗的严肃轻轻吁了几声。严肃回头看了看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围观的人们开始喧嚣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校队的主力都来啦!”
人们不时往这边看着,侯崆和文山也转头端详起来。
这几个人身高都在两米左右,一个大个白白净净站在中间,身高有两米一多。身宽体胖,格外结实。靠左边的有点发黑,头发染成黄色,粗壮的手臂上还有明显的纹身。右边的一个显得文质彬彬,油黑的头发剪了齐齐的刘海,显得很秀气。
侯崆咧开嘴就笑,校队就这德行啊?怎么有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啊?
文山示意他别叫,他看了看这几个人,感觉对方的神情都很平静。如果面对着自己的队友被对手成功打了一球还能保持这么冷静,那么要么是他们足够麻木,冷血,不够团结,要么就是平时受过很好的团队训练,心态都保持地相当出众。
荆剑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他带球突破,然后扬手传球,球几经转折又回到荆剑手里,此时他四处显得格外宽松,简单一个送篮结束了比赛。
最后一球对手显然放弃了!严肃防守的荆剑最开始并没有出手,他选择了传球,但是其他严肃队的队员却放弃了。他们看着对手将球倒来倒去却只是虚晃几下不加防守,以至于球可以顺畅的流转,而严肃扑出防守的刹那荆剑迅速完成上篮,这使得严肃心里很不舒服。
侯崆冲着萧晴说:“怎么样,胖丫头,我兄弟厉害吧,那是我哥们。信不信我比他还厉害!?”
萧晴一听转过头骂道:“给老娘滚远点。”
侯崆笑笑道:“那可不行。万一滚远了滚不回来怎么办?”
夏婷转身拉了萧晴就走。萧晴还是边走边骂,意犹未尽。侯崆看着她们走到穿队服的一旁,几个人打过招呼,显然是早就认识。
荆剑冲文山这边走来,他并没出多少汗水。这几个球里他直接负责的还是防守,进攻方面其他几个人都有参与,所以并不显得多累。文山拍了拍手,侯崆早就迎了上去:“行啊,黑子!”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时往那处旧场地看去。
不多时,胖丫头萧晴慢慢走了过来,他冲着荆剑说到:“我们几个朋友想和你再玩一会儿,你找几个人组个队吧。”说罢眼角扫了下侯崆,意思是你不是很能么,你上啊!
侯崆最受不了被人激,他往前一站盯着萧晴。嘴角慢慢上扬突然笑了开来:“呵呵,好好,就是所谓的校队朋友吧?反正迟早都要见识,不如现在就见识见识吧!”
“那你们找人吧!”萧晴不屑地说道。
“这还用找了,我们三个就可以。”侯崆说。
“不行,我朋友四个人,你们再找一个!”萧晴本意是想他们再随便找一个于洋类的人物,这样他们本身就是混杂起来的队伍,配合上会生疏不少。
“那好,”侯崆笑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于洋从那边蹭过来。他似乎很愿意陪着这几位和校队走上几遭,但是侯崆的目光却落在那个破旧场地上。“看见没,就那个和小孩玩的那个,我们就选他吧,他上来充个数就可以啦!”
文山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他接着侯崆的话说:“是啊,我们也不需要什么高手,能凑数就行!就是不知道那男的敢不敢和你们校队打啊,看看,他那水平也就和小孩子玩玩!”
荆剑脸上泛出了微笑,他盯着不远处的那几个孩子,他们围着那个男孩不停得练着跳步。
萧晴盯了几眼确认那个男孩不是很会玩之后,冲着侯崆道:“可以,那你们过去叫他吧!”
侯崆道:“这个不行啊,我们是新人,又不认识。还是你去叫吧!”
萧晴又仔细看了看那个男孩,只见他慢慢地和几个小孩讲解着什么,神态严肃庄重,但是举止略显幼稚。应该不是一个高手吧。当然了,她认为的高手可能本身就有所偏差。于是她放心地走了过去。她哪里知道,对面那个动作略显“幼稚”的男孩,他即将让所有人知道:所谓的篮球,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艺术。她又哪里知道,有些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内心却装满了波涛,而这样的波涛,足够汇聚成大浪。而他们势必要将一些陈规旧制重新规整,重新洗涤,重新烙印,汇聚出一种全新的潮流。
人们会记住这所学校,记住这所学校的篮球,因为,即将有一个人,会使他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