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都城,西面平原过境不足百里之处便是勉西,这里是北朔的皇家狩猎场,圈围数百里,茂密林川郁郁而立,冬日的雪掩埋棕黑色的泥土,针叶的尾端还挂着白色的雪衣,冬猎不同其他季节,总是显得严酷森然许多,虽然动物稀少,但现在却是雪狼猎豹储备冬粮的时节。
前来狩猎的贵族们到达驻扎好,已是出发三日后了,莫梨君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一身淡红色便服,足下蹬着马靴,白色的披风被冷风吹鼓,放眼望去,他们的帐篷围着林子扎出一个宽阔的空地,稀薄的阳光透过树林,零零散散的洒在雪地上。
她来了之后才发现太子妃与其他几位皇妃们也都跟来了,虽然好奇太子妃怀孕还要跟来,但更郁闷另外一件事,询问吉来时,只知道女伴可以同往,可这些皇妃公主们都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根本没有她们上场的机会,北朔的老祖宗大概没想到,皇族几代下来,北朔女子的烈性早被锦衣华服消磨光了。
北堂逸这时也从帐中走了出来,一身简单劲煞的缎青色锦袍,一眼便是要去狩猎的装扮,默默走到她身后,莫梨君回眸与他对视一眼,又回望向前方,她说过的,不找他和解。
见她还在生气,北堂逸邹拢的眉宇显出一丝为难之色,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太子妃的贴身宫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宫女福了福了身说道:“奴婢给九殿下、九皇妃请安。九皇妃,太子妃请您一会过去聚聚。”
“知道了。”莫梨君缓声答完,那宫女领命便先回去了。
本来来这可以松松筋骨,所以来的时候,莫梨君特地换了马步裙,可现在,狩猎的愿望已经成泡影了,还得跟那群女人周旋,真是扫兴……转身钻回帐里,准备换一身衣服。
帐里很大,格局也是一厅一卧式的,她迅速的换完衣衫后又走了出来,正好遇上又回帐来的北堂逸,莫梨君不去看他,擦身而过时,右手却被猛的拉住了。
莫梨君一顿,被他拉着连退几步回到了帐里,抬眸瞪他,眼里满是怒意,分明在无声的问:干什么!
“回来后,去北郊林找我。”北堂逸淡淡说着,望了一眼帐里给她配的弓弩,“别忘了带上你的弓弩。”
“为什么?”莫梨君不明白,这话没头没尾的,让她一时没去顾及不和解的事。
北堂逸认输似的轻柔笑笑,“那边是我狩猎的圈地,晚上有酒宴,入夜后他们都会回来,你迟一些去,不会有人注意。”
莫梨君愣了愣,却还有些疑惑,“夜间不是会更危险?万一遇上雪狼怎么办?”
“其他地方或许危险,北郊那边不会。”北堂逸很有自信的笑了笑,他被分到的那块地方,除了驯鹿野兔,根本不会有其他猎物,不是怕他危险,而是有人故意不让他有机会猎到。
见他说的这么肯定,莫梨君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答应了,本来就是准备来狩猎的,不碰弓弩不见血,都不算来过勉西!
晌午过后,分列的卫兵们缩小圈猎的范围,密集稀少的动物,现在仍在做圈围的最后确认,所以众位皇子都仍在帐前等待,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皇子跟将军们在勉西林前站成了一排,中间众星拱月的位置是太子北堂景。
北堂逸站在左侧末端,远眺望着空辽的雪地,风从远方吹来,他黑色的袍子被风吹偏,坚韧的背影静静沉默着,跟其他皇子们毫无交集,仿佛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莫梨君站在帐前,离得很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依稀辨的人影,她怔怔的望着北堂逸,看着那些他聊胜于无的兄弟手足,心中莫名泛起一股苍凉的冷寂。
太子身旁的马上,李丞相穿着一品官服昂首挺胸的扶着胡子,李丞相是维护太子的重臣之一,从太子一旁出现并不出奇,而他的儿子李谨霖也跟随其后,侧着马身,转眸间似看见莫梨君的出现,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又移开眼去。
李丞相看了看前方,对着身旁的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听将领们回报说这次的雪狼很是凶恶,一会你们进去,可得小心一些,不过,微臣会让犬子伴随左右,已测稳妥。”
北堂景闻言随意笑了笑,“李丞相有心了,李少将少年英才现在又渐的朝廷重视,怎敢劳驾李少将亲自保护我呢。?”
李丞相闻言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太子殿下万金之躯,犬子自当竭力保护,此乃忠君效国之举,是微臣的本分事,殿下莫要推辞。”
五、六、七皇子们与太子一向不善友好,此时听见这么谄媚的话,很是不屑的轻哼几声,五皇子出了声,“大哥,既然如此,我看你还是不去最为稳妥。”
北堂景闻言却并不恼怒,漠然回道:“我们北朔国的先祖在马背上得天下,我是当今太子,又岂能躲在帐里?”说着望着一旁的北堂逸一眼,轻蔑道:“真要躲回窝里的该是北堂逸吧,连弓弩都拿不稳的人,倒不如直接去享受燕尔之福的好,九弟,你说是不是?”
北堂逸回应着扫视众人一眼,平淡无神的说道:“大哥教训的是。”
其余几位皇子与太子要稍好些,三皇子见此忍不住搭腔,“每次狩猎,就只得几只野兔而已,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五皇子闻言扬声笑了出来。“三哥,要是没有九弟那几只野兔垫底,你不怕自己变成收成最差的吗?”
三皇子登时怒了正要发作,却见远处的卫兵已经回来报信了,怒哼一声说道:“走着瞧,看看这次谁排最末!”
“好!”五皇子笑着应约。
不远处早已摆设好的战鼓哗然隆隆作响,鼓声好似震动了整个勉西,站在帐篷前的莫梨君几乎能感到地面的应响,战马嘶声响起,为首的北堂景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其他人尾随而去,马蹄声被雪淹没,一群群的黑影向四处分散消去。
莫梨君回过身,缓步走向太子妃的营帐,正要掀开垂挂的布帐,却听帐内忽的惊起一声尖叫,是太子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