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重翻《文明的冲突》,书中讲到土耳其是一个“无所适从”的国家,“冷战中与苏联对抗,没有引起土耳其的文明认同问题,而冷战后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却引起了这个问题。”日本何尝不是如此呢?
日本在日俄战争中尚有代表有色人种,代表东亚文明荣誉的积极因素,并且给亚非拉世界带来了信心;即使在后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以及太平洋战争中,日本也把自己视为东亚文明黄种人的代言人,挑战白人基督徒的利益,从而赋予其战争的合法性(当然由于其文明的弱小和手段的残酷,并不为其他民族所认同)。
在冷战期间,出于对抗苏联的需要,中国认同日本对于北方四岛的主权,中日还有制衡苏联的集体防务利益;冷战之后,日美联合越来越针对东亚大陆民族,这必然引起日本对于文明的认同问题,甚至更深一层次的人种认同。无法想象日本士兵会跟在美国士兵之后出现在东亚的战场上,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可能他们要面对抗战时期中国人民射向“翻译官”的眼光。
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一书中把中华文明跟日本文明割裂,但是在评价这两种文明的时候,采用的语气和腔调几乎一样,在论及“大中华圈”,说隐隐约约还包括日本;但是亨廷顿却把日本单列为一个文明,不知道是出于真正的学术精神,还是出于巩固日美同盟的需要,甚至是在东亚文明之间赤裸裸的别有用心的挑拨离间?
在亨廷顿世界大战的战争幻想中,日本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站在中国一方,而俄罗斯选择了站在西方,值得玩味啊。这还是文明的冲突吗?这是人种的冲突。
中日之间固然有历史的纠结,我认为主要还是利益和权力等级的冲突。东亚文明不强调对抗,而是强调等级,权威;在地区力量的协调上,东亚各国无论从历史还是文化出发,都不适应均势(这是美国所追求的),而更加适应等级制(尤其是日本),这点为中国争取东亚主导权铺平了最大的障碍;当权力之争日趋明朗,利益趋同一致的时候,中日之间将会发生什么?
而今,中国低调处理南京历史问题,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却在高调宣传,其动机何在?难道仅仅出于西方文明的人道主义和正义感?我从来没有在西方的扩展史和争霸史上看到过这几个字眼。
而谁最乐见中日之间由于历史问题的纠缠而无法在当代问题上达成一致?毫无疑问是美国人。而日美关系之伪善,集中体现在北方四岛问题上:美国也绝对不会让日俄关系出现转机。不过日本回归亚洲也存在很大的障碍,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日本最大的弱点就是,其创造财富的环境完全依赖于美国控制的世界。福泽谕吉的《脱亚论》昔日曾经被认为是日本民族跟东方民族的绝交书,但是今时今日,已经日趋强大的东方民族,已经有了再次容纳日本的广阔胸怀和强大力量。而对于中国来说,再强大的日本,也没有日美联合威胁大。
如果日本人民可以意识到,中日之间的民族主义存在被西方误导甚至利用的危险,从而具有给双方造成严重伤害的可能,如果日本人民可以认识到,日本国家曾经犯下的历史错误并且应该立即采取现实的方式结束过去,从而并肩走向东方文明的复兴,如果日本人民认识到,只有在经过重新定义的东亚政治版图中才能恢复真正的“正常国家”的身份,如果日本人民认识到,中国的稳定就是东亚的稳定,中国的崛起才是东亚文明的真正崛起,甚至中国的核力量就是东亚文明的核力量,那么中国应该向日本张开期待已久的怀抱,东亚的永久和平和繁荣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