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一双眼睛尽是恳求：“求皇上给臣妾和孩儿一条活路！臣妾保证，等他生下来后，一定不告诉他生父是谁，一定教导他要孝顺皇上皇后！”
不告诉他生父是谁……
那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后，就直接挂名在他端木靳的头上？而怀孕四个月，则意味着这个孩子出生后将成为皇长子！
“不行！”端木靳一口就拒绝了，“朕的皇长子，只能是皇后所生！”
这样的答复，上官云并不意外，原本端木靳对上邪辰的感情，就超出她想象太多。
不过，既是意料中的答案，她自然是想好了应付之道，上官云再次郑重其事的磕头：“自皇上入宫以来，虽云儿对皇上旧情难忘，但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她自嘲的笑，“云儿虽从前想过与皇上远走高飞，但既然皇上选择了皇后，云儿就再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与皇后争什么！”
端木靳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说。
“如今，先皇没了，云儿母家虽依然是二品大臣，但那毕竟是外臣！如今的云儿，就如同江上浮萍，虽看起来尚有一丝绿色，但终究是无依无靠。皇上体恤臣妾，没有将云儿送往寺庙，云儿感激不尽！可是，云儿毕竟是前朝妃嫔，皇上对皇后一往情深，亦不可能再将云儿纳为妃嫔，云儿再住在宫里，也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
上官云的声音愈加悲切：“云儿腹中的胎儿，那是云儿下半辈子唯一的依靠，求皇上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端木靳依然沉默，对于上官云，无论是当日延缓攻城率先救她，还是如今给她优越的生活，都是端木靳本心。
可对于端木羡的孩子，他实在很难留下！这片大陆，这么多个国家，这么多年的历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故事太多！他端木靳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因得对方是上官云的孩子，就养虎为患！
微微转头，看过桌上堕胎药一眼。在这个世界上，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人太容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胎儿，那更是易如反掌！
特别是站在他这个高度的人，很多事根本不用自己动手，甚至不用自己吩咐，自有人做得妥妥帖帖！
上官云见端木靳没反应，很清楚他在犹豫这个孩子的去留，她抬头，恳切的望着端木靳，期期艾艾的喊了声：“皇上……”
“云儿，你先起来！”端木靳伸手，托在上官云臂上。
然，这一次，上官云没有顺势站起，而是微微让了一下，再次磕头：“求皇上给云儿的骨肉一条生路！云儿保证，待到宝宝顺利生产，立即带他出宫，从此隐姓埋名！绝不提他与皇家的关系！”
端木靳从未想过，上官云为了她和端木羡的孩子，竟可以做到这个份上。这一瞬，他甚至怀疑，在那将近一年的被端木羡凌辱的日子里，上官云竟爱上了端木羡。
叹一口气，重新将托住上官云的手臂：“好，朕答应你，先起来吧！既是孕妇，一直跪着也不好！”
上官云顿时破涕为笑：“谢皇上成全！”
端木靳略一点头：“太医院里，你可有熟识的御医，可叫他专职护理你和胎儿！”
“谢皇上！”上官云再次福身，微微抬头，朝端木靳盈盈一笑。
端木靳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好好养着！”说着，便转身跨了出去。
看着端木靳走出毓华宫，上官云立即将青虹和御医传召进来：“从今日起，本宫所有吃穿用度，必须一一检查！半分不得疏漏！”
没错，这个孩子，无论是怎么来的，凌辱也好，自愿也罢，她都必须要！这辈子，只要端木靳的心一直在上邪辰身上，她就没有再次怀得皇家子嗣的可能性！而这个孩子，将是她未来最大筹码，也是最大的一场赌局！
青虹不解：“娘娘，刚才皇上不是已经答应让胎儿顺利出生了吗？”曾经，端木羡还在的时候，上官云曾感慨过，宫里夭折的皇子，通常是不被皇上喜爱的，即便事后皇上装得再悲痛，也无法掩盖他包庇凶手，甚至是推波助澜的事实！在皇宫，只要是皇上看重的孩子，只要不是真正先天有缺，就一定能保下来！
“呵，皇上答应……”上官云笑的几分寥落，“当日，先皇在位的时候，也说贤妃的孩子必须保下来，可结果呢？”结果，贤妃的孩子，是被先皇御赐的玉肤膏害死了！
这世上，世人都说皇上金口玉言，怕是只有在宫中呆过的人，才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帝王的话！
至于端木靳，她实在太了解他了，像他那种步步为营的人，当日既能为了大图放弃她这个择定的正王妃，如今，又怎么可能为了所谓当日的情分，让她诞下仇敌的孩子！
“娘娘，”青虹开口，“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既然娘娘认为皇上不会高抬贵手留下皇子，那为什么您要告诉他？”偷偷孕育孩子不是更好吗，至少能多一些平静无害的日子！
上官云笑：“因为……本宫需要一个被皇上许可的，在宫里孕育且生下皇子的恩典！”因为，唯有变成皇上许可的事，这个孩子，将来才有被人质疑生父的机会，也才有机会变不可能为可能！
端木靳从毓华殿走出后，只走了一段，就遣了小福子等人远远跟着。
“飞焰！”端木靳忽的开口，声音不大。
远处小福子等人只觉眼睛一花，皇上身后已多出一人！他一身灰衣，只衣摆的位置在落地的那一瞬，隐约有红焰翻腾。
那是王之影卫！传说中以一敌百的存在！宫人们远远看着，畏惧之心更甚。
端木靳没有主动吩咐，飞焰遂也不主动说话，只躬身跟在继续缓步前行的端木靳身后。
“方才的事情，你都听见了？”端木靳面无表情，就连他的双眼，也是冰封着的波澜不惊。
“是，属下都听见了！”飞焰躬身。上官云那个女人，所言所行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先是想直接将端木羡的孩子栽到皇上身上，被拒后立即以退为进，以请出宫隐姓埋名换得胎儿的出生！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端木靳依然淡淡的，深瞳一望无际，如深夜的大海，浩瀚的隐藏了所有杀机。
然，飞焰毕竟是呆在端木靳身边十多年如影随形的最大心腹，他立即躬身：“是，属下知道怎么做！”
端木靳点头：“这件事不急，胎儿出生前解决了就行，做得干净点！”
“是！”飞焰再次躬身。
“轻舟走到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端木靳蹙眉。都等了这么久了，辰辰的毒等着他解，还有辰辰究竟有没有怀孕的事，还等着他来下结论！
“回皇上，三天之前，公子离开了雪圣宫！”飞焰回。他跟了主子这么久，主子也只有提到皇后和萧公子的时候，会有大的情绪起伏，特别是皇后！
“怎么才离开？”端木靳瘪了下嘴，很是不爽的评述了一句，“磨磨唧唧！”随即，他又催促道，“你再去追十道飞剑传书，就说皇后吐得厉害，叫他快点回来诊断！”
十道飞剑传书！还要说皇后吐得厉害！
飞焰一脸愁容，皇上，你确定您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您这样欺骗萧公子是不对的！往后再有什么事情，公子就不会信任您了！
关键是，这样很影响属下作为您首席隐卫外加黑骑首领的信誉！
端木靳见身后没了动静，侧头往后面看过一眼，便看见飞焰一脸纠结，很不情愿的样子。他再次皱眉：“朕吩咐的事情，你没听见吗？”
“属下这就去办！”飞焰忙着抱拳，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端木靳再次回到椒房殿的时候，上邪辰已然醒来。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懒懒的由着骄阳给她梳发。
关于上官云自杀的事情，上邪辰已经听说，也知道端木靳到那边去了。后宫嘛，女人们为了邀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记得那一世的时候，曾看过一个宫闱故事，一个失宠的嫔妃，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恩宠，竟将自己的孩子折腾病了，然后趁着皇上来看孩子的机会，在房间里燃了欢情的药，然后在病重的孩子面前做那事！
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便是如此了！
“皇上！”身后，骄阳给上邪辰梳头的动作忽然停了，然后朝门口行礼。
上邪辰并不转头，只透过镜子，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端木靳。
“骄阳，你出去。”端木靳开口，很快走到上邪辰身后，拿起骄阳放在梳妆柜上的梳子，重新梳起上邪辰的发。
她的发，黑而亮，因的上午繁复的盘发，下午又一直在睡，这会儿有些微微卷曲，蓬松的，如海藻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