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一个人漫无目的闲逛,街上人很多,空气却冰凉。打了个寒噤,不由得紧紧身上的衣服,冬天,这么快就来了。
什么地方在唱着歌:“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听着心里有点酸涩,一叠叠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压在心里。那些灿烂的街灯,细碎的脚步,微微的细雨,慢慢渗进心里,越积越多。
眼前一亮,一件短风衣映进眼里。华光溢彩的橱窗里,却有一个它,一袭蓝宝石般的静默,衣摆上绣缀着一圈银色碎花,丝线反射着淡淡的光,微笑着,仿佛是为我而等候。
连忙进去,找营业员:麻烦把橱窗那件兰色风衣给我试下。
那是样品,就那么一件了,你要吗?
要。我说。只一眼,便有莫名的熟悉。
拍掉浮尘,迫不及待的穿上,厚重的温暖,有点浅淡的香味。营业员在后面帮我把头发拉出衣领,讨好的说:小姐你的身材真好,穿上这衣服更有气质了,简直就是为你定制的。
我笑起来,望着镜里的人,白皙的脸陷在一片暗色里,深深的,仿佛就要溶进身后的夜晚。
许飞说:你应该试那件橙色的,你皮肤白,穿深色对比大了,显得脸上没营养。
他侧着头看我。他的眼光,我仿若一樽值得深究的艺术品,需要用一生去审视。
我笑:没有营养的好,你就不觉得我有那么点楚楚动人的感觉么,这样更象你希望的淑女形象啊。
对着镜子左右看看,问他:说啊,到底哪件好。
他过来从后面拢着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窝上,轻声说:都好,不论你怎么穿,在我眼里,都是一样楚楚动人。他的呼气擦着耳括痒痒,我笑着拉他的手:讨厌,放开!
不放,打死都不放。他说着放开我。笑意里海般无限的溺爱。
营业员在旁边偷偷捂嘴。目光有些羡慕。我白他一眼:有病,别人看着呢。
其实,心里喜欢他无时不在的温存,被人羡慕,被人嫉妒,因为我的快乐和幸福。
荷粉露垂,杏花烟润。
唯有他深入我的意中,一颦一笑,都被他悟透。我是为他而开的花朵,三生三世,不分季节昼夜里微笑盈盈。
挽着他的手臂,故意让他拖着。我走不动啦,脚痛。我嚷,小儿女撒娇般的。
他说:好好走吧,怎么象赖皮狗一样,又是你要逛街的。
我仰头看他:就要,这辈子,赖定你了。
黑影一晃,他突然吻过来,封住我的嘴。死死的,就快透不过气来。
一阵一阵不停的眩晕,夜在退后,灯火在退后,喧哗在退后,爱如潮水澎湃而来。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我宁愿就这样站着死去。
他深出一口气,说:行,那你嫁给我。
灯火渐渐又亮起来,在他的眼里,越来越炽热,越来越炽热。
***
营业员咳嗽一声:小姐,怎么样?
猛然惊醒,忙说:好的,就穿着吧,麻烦你把我的衣服装起来。
付了款,飞快走出商店,落荒而逃似的。
***
程润明打电话来,说:有2笔帐,一起5万多块,打在一家副食批发部里,你可有办法查出老板是谁?
即便是公司批量买食品,也不会有如此大的金额,何况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事。那么是了,隐约的,看到了狐狸的尾巴。
我说:或者去税务所问问,老板的姓名应该可以知道。
他笑:那好,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地头熟。
脑海里回忆还没有褪尽,纷纷乱乱的,随口答应他。
他又问:还在外面?我听到汽车声。
恩,在逛街,一个人没事干。你还在公司?看看表,九点多了。
和你一样,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查帐了。沉重的一击,锤在我正痛着的神经上,一时竟不能开口。
电话里他说:早点回去休息吧,不早了,外面冷。
***
第二天一早,程润明把我叫进办公室,递给我一张纸条,笑着说:这个就要辛苦你了。
武汉市武昌区三江副食店。才想起昨晚随口答应的事。暗里叫苦,天,就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副食,一条街就可以找出七、八家来,没有电话,没有地址,偌大的武昌区,从哪里找起?
看来,真得去税务局问了。
硬着头皮来到辖区的缴税窗口:谢谢你,能帮我查一个副食店的地址么?
很恶心办这样的事,却总躲不开,譬如商场里的买手,银行里的会计。职务不高,却捏着一点小权力,翻手为云,覆手成雨。求他们,不得装着低他一等。
里面的人斜着瞅我一眼:我这里是缴税的地方,又不是114。
连忙堆起一脸的假笑: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划错了一笔帐,我想……麻烦你帮忙查下,谢谢了。
他冷眼看着我,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才说:真麻烦。拿来。
忙把纸条递进去。
只能告诉你地址,保安街172号。也不看我,随手把纸条丢出来。我忙不迭又谢谢几声。
马上给程润明发短信:地址问到,幸不辱使命。
他回:好,继续。
有点忿忿不平,我做如此大牺牲,不惜摧眉折腰事权贵。他竟吝啬得不愿多打几个字。心里哼了声,装好手机,想归想,还是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