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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噩梦

蝉声未发前,已自感流年;一入凄凉耳,如闻断续弦。蝉鸣一年又一年漫过整个校园,然而骄阳下的篮球场却没有了当年的那个少年。而如今的宋晓敏也长大了不少,毕竟高三那年种下的白杨林已经蓊蓊郁郁。风吹过,满树满树的绿玉如蝶飞起。宋晓敏徜徉在曾经的校园,细碎的回忆如地下倾斜的影子——步步相随。其实自信满满夸下豪言的宋晓敏第二天并没有见到蓝阳,甚至明天的明天,甚至未来的很久她都不会见到蓝阳了,生活总是这么充满未知。我们翻过白天,马上就来到黑夜。

有的时候回忆并不是浪漫的晚霞总是温柔望着你,美梦做的正欢也会突然叹气。宋晓敏在回忆里窒息。就在篮球赛那天,还在做着和白马王子双树双栖的美梦的宋晓敏被爷爷奶奶接了回去。在外地工作的父亲突然死于传染病。当宋晓敏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大街上所有的嘈杂都像玻璃碎片厚厚的向她压来,放佛血管也被这冰凉的碎片割伤。平时时尚爱美的妈妈一下子就老了10岁。父亲死讯传来时,母亲那种凄厉的,恐怖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至今在宋晓敏的耳边旋绕成死亡之歌的音符。宋晓敏奇怪的间歇性耳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只有那天宋晓敏见到了母亲像火焰一样强烈的悲伤,以后的日子母亲一直很平静,只是开始喜欢摔东西。家里易碎的东西已经没有完好的了。宋晓敏常常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楼下总是传来噼里啪啦碗筷碎裂的声音,那种尖锐的破碎使得宋晓敏的耳鸣又发作了,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好像有一个透明的光圈把她隔绝起来,宋晓敏把自己抛在了时空的洪流里。楼下各种东西毁灭的声音一直持续了一年,直到母亲突然和她的学生去了西藏。

人一旦死去就是永远消逝,时间慢慢过去,宋晓敏的父亲就像一片枯叶永远从她们的枝头飘落了。就算昨天全城陷落,数以千计的人死去,今天窗外的行人依旧去吃饭去上课去购物去欢笑去哭泣,只要还有人呼吸,生活总是要继续。有的时候宋晓敏觉得日子就像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真的走得厌了。父亲死后,就只有母亲带着宋晓敏和相差10岁的弟弟多多一起生活。弟弟从小由外婆带大,父亲死后才被带回家。多多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宋晓敏很惊讶,这是宋晓敏第一次看见弟弟,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他很瘦,却穿着十分宽大的衣服,这使他显得有点滑稽。但是他的脸却很俊美,小野猫似得大眼睛很讨喜,长长的睫毛给他的眼睛覆上一层软软的阴影。

宋晓敏18岁生日那天是秋至,空气却还是发烫。宋晓敏和弟弟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突然没了信号,屏幕沙沙,一片白灰,像破碎的阑尾的细胞核徒劳的呻吟。风扇的寂然的响声编织成一片空默。弟弟突然大哭起来,宋晓敏的母亲当时正在厨房,听到多多的哭声拿着炒菜的铲子就进来了。宋晓敏看着母亲把弟弟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他,窒息的怀抱使弟弟觉得很难受,反而哭的更响了,刚开始母亲还在不停的用手拍着弟弟的背,给他顺气,嘴里轻哼着温柔的调子。小孩子的哭泣有时候就像唱戏,总要唱到所有的观众都已离席。弟弟一直不停的哭声使母亲的柔情裂开了一条缝隙,母亲甩了弟弟一个巴掌,勒令他不准哭,后来母亲开始抓弟弟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按,一下一下的撞,到后来母亲已经疯狂了,眼睛像隐藏着两个焦灼的太阳一样发红,却没有焦距。多多哭的越来越厉害,母亲就拿起旁边炒菜的铲子铲弟弟的嘴巴,鲜红的血滴到宋晓敏苍白的裙子上。宋晓敏触摸到弟弟的手已经像铁床一样冰凉了。宋晓敏浑身颤抖,像坍塌的纸片一样扑在弟弟身上。

“妈妈,妈妈,别打了,别打了,弟弟会死的……”

宋晓敏的母亲像是没有听见一双儿女的哭喊,手打得累了,开始用脚踢踹。多多瘦弱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呻吟不断从他口中逸出。

“妈妈,好痛,我好痛啊,妈妈我错了”

“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地上一片狼藉,一团一团的头发混合着血散落了一地。

宋晓敏的十八岁生日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蓝色的天空中星星支离破碎。宋晓敏看到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想悄悄地离开,双脚却不听使唤。宋晓敏现在母亲房间的门外,心跳如鼓。宋晓敏看到母亲拿着父亲的相片,神情绝望,眼泪从她美丽的眼中滑轮,消瘦的身子好像水中的倒影,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我已经什么都原谅你了呀,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母亲紧紧地抱住父亲的相片,突然愤怒的喊出。

宋晓敏震惊地无法发出声音,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宋晓敏有时候会突然很想蓝阳,可是她再也没有当初的勇气了。刻意避开篮球场,避开蓝阳经常活动的地方,她和蓝阳却再也没有偶像剧似的巧遇来成全她。而越来越浓烈思念就像一段枯萎的腐木酿造出绝望而愤怒的高粱酒,酒香僵冷,嘤嘤嗡嗡穿透耳膜,泛滥成灾。可是现在的宋晓敏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思念。她必须保护弟弟还有自己。落水的人碰到一丝光也会当成浮木紧紧抓住的。宋晓敏就是多多所能看到的唯一的光亮啊。

宋晓敏的母亲变得越来越暴虐,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对两个孩子拳打脚踢。两个孩子在母亲的****下只能互相拥抱才不至于绝望。多多似乎越来越依赖宋晓敏,每晚必须由宋晓敏抱着才能睡着,常常在梦中无端地浑身发抖。

宋晓敏高考过后的一个暑假,天气热的令人发疯。宋晓敏居住的那个小区搬来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个男孩,大多多两三岁,却长得比宋晓敏还要高一个头。很有孩子王的派头,没来多久就领着这一片小区的小孩到处疯玩。大人们很恼他,他却不在意。但是他却对多多很好,常常把自己的玩具给多多,时不时给多多带很多零食。然而使宋晓敏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孩才是他们真正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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