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梓再次怔愣,但随即,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传进她的鼻子里,泪水,终于还是失控了。
多日以来的隐忍,多日以来的委屈,在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时,似乎像是在她给自己心房围起来的栅栏上打开了一个宣泄口,内心汹涌澎湃的波涛,终于在这一刻肆意而出。
东方落低头,看着她的泪水肆意的流下,将她原本苍白的脸映衬地透明,他的心好似被荆棘狠狠地刺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这个动作,终于在他期盼了三十多个昼夜之后完成了。
她的脸冰凉,可是泪水却是火热的烫手。
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他细心地用右手食指轻轻地勾去。
近看她,却发现她比以前更加动人了。
以前的她充满了生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活力四射;可是现在的她,温婉诱人,好似一朵雪地里洁白的梅花,暗香扑鼻。
她身上真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如幽谷百合,魅惑着他的心房。
东方落顿时惊愕,用力一把推开了她,内心里对自己无比的鄙弃。
他怎么能够对她起那样的心思呢?他怎么可以?
飞快的跨出书房,好似身后有恶灵追赶一般,只留下云桑梓一人,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又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在他的怀里哭成个泪人,脸颊忽然发热,忍不住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忽然,一阵秋风席卷而来,云桑梓的身子忍不住铲颤抖。回过头,却发现,原来东方落匆忙离去,忘记了带上书房的木门。
书桌上的一张宣纸忽然随风飘飞,云桑梓忽然记起,刚刚踏进这里的时侯,东方落正呆呆地望着书桌发呆。
抹掉眼底的泪水,云桑梓扬手,抓住那张随风而舞的书画,却在看到画上的人儿之时大惊失色。
那画中人,不正是她么?
六角飞檐,雕梁画栋的凉亭里,背对着荷花,浅浅盈笑,那笑容中的欢快,刺痛了她的眼。
曾几何时,她那么发自内心的那么欢快地笑过?
画像的右下角,朱红色的四行隶字耀眼,晃得她的眼睛生疼,握着画像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好不容易收回的泪水再次溃堤,身子摇晃了一下,全身被一股眩晕袭击。
几度梦回伊不知,往事短肠独己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伊兮伊不知。
她的心,有开始疼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蔓延,遍布了全身。忽然间觉得好冷,秋风冻人,秋气寒身。
这,诉说的,到底是谁的心事?
呆愣着,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又是一股凉意,从股下蔓延,直到心扉。
眼神落在那幅画上,原本已经苍白异常的唇,却漾起一个苦笑。
心悦伊兮伊不知,心悦君兮君岂知!
秋风依旧从敞开的大门处飘进来,夹带着秋天特有的萧瑟凉意,云桑梓的白色衣袂随着秋风飘舞着,而人却安静失神地坐落着,远远看去,却好似一个即将飞离尘世,回归天庭仙园的仙子。
文雅手里端来茶点,却只在书房里看见云桑梓一人,怔愣着坐在地上,眼角挂着一串泪珠,手里捧着一张画像,似痴,似嗔,似恼。
快步走进书房,将茶点置于书桌上,又心疼地将云桑梓从地上扶起,轻柔地将她扶到宽大的木椅上坐好,这才腾起身子,走到门边,将精致的雕花木门关上。
“小姐,你怎么了?”
担忧的声音,微蹙的眉头,诉说着文雅对云桑梓无尽的关心,可是,却又好似夹带了另外一种感情。
眼神飞落到那幅画像上,却又立刻撇开,好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却牵动了心头的那根弦。
云桑梓缓缓回神,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笑容,泪雾迷蒙了她的眼睛,可是,她却已经看得见半跪在地上,趴在她双腿上的文雅。
举手以广袖擦拭去自己满眼的泪水,云桑梓俯下身子,将文雅抱进怀里,蜷缩着,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文雅,我现在只有你和云曦姐姐了!”
是丧父之痛再次牵动了她内心那根叫做害怕的心弦,是东方毅的冷漠灼伤了她内心那根叫做爱情的心弦,是东方落的默默痴爱拨动了她内心唤作迷茫的心弦。
仿若置身于茫茫乳白色的大雾里,看不到自己前行的路,辨不清自己前行的方向,心开始变得慌乱不已。
“小姐。”文雅强忍着自己眼底的雾气,她见过云桑梓太多的模样,冷静的,聪明的,慌乱的,活泼的。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桑梓,迷茫的眼神,双眼的瞳孔之间没有一丁点儿焦距,直直的,痴痴的,空洞无神。
倏忽站起身子,文雅大步朝门外走去。
她无法再和这样的小姐呆下去,她害怕,她也会变成小姐这样。
娘亲告诉了她那么些秘密,她无法承受!
她也想将自己的心房关起来,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忍痛参加了老爷的丧礼,看着小姐对她视而不见,听若罔闻,她的心口再次如撕裂一般额疼痛。
悄悄的打算离开,可是,却在灵堂外遇见了满脸落寞的东方落。
仅有一面之缘,可是,他却记得她,因为她是云桑梓的贴身丫鬟。
他叫住了她,成功的阻止了她的离去,只是因为他肯定地告诉她,云桑梓终究还是会有需要她的一天。
加之她也希望能够将自己当年所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给云桑梓,所以她留下了。
可是,守着秘密过日子,犹如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她的心好似被一块巨石压抑着。
终于,在外出为东方落买宣纸的时侯遇见了神魂落魄的云桑梓,并且将她劝到了寿王府,原本想找个时间与她说说当年之事,只是看到了云桑梓如此迷茫的模样。
一直以来,云桑梓不仅仅是她的小姐,是她要服侍的人,更是她心灵的支柱,只要问题到了云桑梓手中,肯定可以解决。可是,对现在这样的云桑梓,她开不了口,她不能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转移到云桑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