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我们的学生很会考试,他们掌握书本知识的能力毋庸置疑。除了知识学习,教育还需要培养学生多方面的能力。在学习知识方面,学生普遍缺乏“自我学习新知识”和“利用所学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尤其是中小学阶段,学生对教育的朴实认识就是学习掌握书本知识。如果老师能够站得更高,不仅传授知识,而且引导、启发学生的思考,那么,通过日积月累的训练,学生就会自然地形成自主学习、主动思考的能力和习惯。
很多老师和学生太习惯于这样的教育模式:老师课堂讲授知识、课后布置作业,学生课后完成作业。如果只是传授数学、物理等科学知识,这种模式尚能奏效;如果培养计算机、英语等应用性技能,这种模式培养的学生常常只会考试,缺乏技能应用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更为严重的是,这种教育模式会导致没有了作业,学生常常茫然而无所适从;面对没有学过的东西,学生常常觉得不知所措而具有“恐惧”心理。高钢在《遭遇美国》一书中说道,教育使得“孩子面对他不懂的东西,知道在哪里找答案了”,正是古人所说的“渔”。这也许是判断某种教育是否接近现代教育、践行现代教育理念的最朴素标准。
除了学习知识、运用技能外,我们常常还忽视了其他能力的训练培养,如逻辑思维、表达交流、自我管理和规划、思考辨别等能力。这些能力的训练培养通常很难实施,更难以在学校实施并量化考核。有的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即使博士毕业,也难有所作为。有的人没有读大学,却能从生活、工作中不断地观察思考、积累总结,其见识、能力远胜于大学生,他们照样能够成才,甚至成就一番事业。
能力和人文精神一样,都是抽象的概念。大凡抽象概念,都难以像科学理论、应用技术那样,形成固化的书本知识。即使形成固定教材,因为其内容的抽象性、内涵的丰富性、外延的不确定性,也难以采用课堂授课方式培养具备。养成人文精神、培养能力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影响长期综合的过程,与个人的道德、态度、习惯等紧密相关,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不断地结合具体事物或活动案例“寓教于乐”、“寓教于事”观察积累。我们常说“处处留心皆学问”,道理恐怕即在于此。对教师而言,培养学生的这些方面要求他们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生活阅历,能够设想并设计相应的问题、事件及活动,且能随机应变,指导学生。正如教育家斯宾塞提出:教育者需要教育机制,并不断提高自己的教育水平和改进教育方法。
七、大师做报告
梅贻琦曾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也,有大师之谓也。”这个观点使很多大学因为没有大师而妄自菲薄,对大师极端崇拜、趋之若鹜,不惜重金引进大师。有的学生则抱怨:大学没有大师,老师教得不好,我如何能成才?
其实,有了大师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大师走上讲台,仅从知识讲授的角度来看,他和普通教授或讲师讲授同样的知识,教学效果可能更差。那么,大师与普通教师的差别何在?其根本差别不在于知识容量,而在于思考、解决问题的态度、习惯和方法等。甚至可以说:大学教你知识,大师教你思考。
邀请大师做学术报告、访问指导、交流讨论,对师生们开阔眼界、拓展思路非常有利。一般来说,学术大师的报告分两种:一是专业学术性报告;二是治学方法性报告。前者通常介绍专业发展综述、前沿研究成果,更适合于在专业范围内进行;后者结合如何做研究、做学问、做人的过程,围绕如何发现问题、思考并解决问题开展学术交流,因而更具有广泛的思想启发性。
很多大学邀请大师做报告,常常以第一种类型居多。这种报告通常以学术成果的交流为主要目的,较少涉及研究的过程、方法和思维,尤其是在其成为大师的过程中,很少涉及大师所表现的态度、习惯、思维、能力和方法。师生也许从中得到了“鱼”,却难以从治学、研究、思考、方法等方面得到启发。然而,这些方面恰恰最体现大师的智慧,最具有启发性。
国内很多大学不注重学术的访问、交流、研讨、报告,却过于关注知识结果。以至于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们也只关注结果,期望从中得到“九阳神功”。可是,师生们可以从网络、图书馆获得最新的理论、技术,听完报告后,常常会觉得没得到什么新鲜知识而失望。如此一来,学术报告、交流访问等活动常常流于形式,有的大学甚至需要给学生发补贴方能组织报告会。听众们更多的是奔着名头去听报告,于是于丹、余秋雨等人的报告人满为患。
实际上,世上本无大师,大师亦非生来就是大师。刚拿到学位的博士、刚出站的博士后尚不能称为大师。只有不断地学习研究、思考总结,博士们方可修炼成大师。如果不从思想、方法上交流学习,大师的报告充其量只是时髦的“快餐文化”。另外,大师也是人,其时间精力非常有限,属于稀缺资源,有的大师甚至还有很多非学术性的活动。缺乏过程性的思维启发,盲目地将某个大学或某个学科专业的发展以及部分问题的解决,寄希望于引进一个大师、请大师做几次学术报告,都是不现实的做法。
八、加强管理
诸多学者深入系统地分析、研究了教育管理的问题,笔者不敢多加妄论。本书仅表达作者的补充性拙见。
管理属于工程问题,体现在“管”和“理”两方面。简单地说,管理就是在“管住”的基础上,从宏观和系统的角度,高屋建瓴且前瞻性地“理顺”事物可能发展的方向,进行正确地梳理和引导。因此,管理对事物发展的过程、方向产生导向性影响。任何管理,尤其是类似于社会、教育等大型系统工程,都需要从“为什么”、“管什么”和“如何管”等角度出发,宏观且系统性地思考、规划并界定管理的内涵和外延、管理主体和被管对象之间的边界。
管理作为工程性问题,具有宏观性、战略性、系统性、过程性、抽象性和极强的刚性。而管理的执行却具有微观性、战术性、局部性、具体性和很大的柔性,甚至可以说是一门艺术。好的管理不仅可以保证质量,而且可以带来效率和效益的提升;差的管理往往导致效率低下,甚至产生大量内耗。任何管理,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教育管理也不例外。
教育管理分很多层面,主要包括各级政府的教育行政管理、学校内部的教学管理。政府和学校相关的管理部门,为了提升教学质量,制定了大量的规章制度和规范标准,不可谓不重视。但是,教育管理对教育质量提升的作用并不大,有时甚至制约了教育的发展。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制定管理制度的出发点和目标存在局限性。当下的教育管理主要针对知识、成绩、指标等结果,没有面向全面的人才培养过程,尤其是没有面向教育过程中难以量化考评却非常重要的道德、态度、习惯等方面。
其次,管理边界模糊不清。针对教育管理的定位、目标和内容,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学校管理部门对该管什么、管到什么程度以及如何管,存在着交叉、重复和冲突,甚至因为理性逻辑的缺失而导致管理的混乱。
最后,制度执行不到位。不管是软件、建筑或交通工程,还是教育、管理或其他工程,保证工程质量的关键是工程过程的管理和控制,所以,大多数工程建设需要“监理”。然而,即使制定了完美的规章制度,管理工程因其抽象性,更容易显得空洞而产生执行不到位的倾向。教育管理如果不从人才培养的过程开展监督、管理,就难以抓住监管的具体着力点。到头来,教育管理的重心只得转向结果评估,过于注重结果,且极易流于形式。
虽然教育管理与其他管理具有相似的过程逻辑,但却有别于公共行政管理、工业生产管理。其他管理的目标、对象、过程、结果更加具体,被管领域的事务性活动往往只涉及一种行为主体,如工业生产管理只涉及生产产品的工人、产品的生产过程。然而,教育管理却涉及教、学的主体及其交互过程,教育的过程、目标不像工业生产过程、产品那样具体明确。可很多教育管理者未必真正懂管理,或简单地照搬其他管理模式、方法和流程。他们并未真正理解教育的本质、教育管理的特殊性,规章制度一旦制定就一劳永逸,甚至僵化地执行管理。以至于我们强调并投入大量经费建设“教育质量工程”,却只能像验收工程、检验工业产品那样,评估最后已经形成的结果。
在国外很多大学,教师并非简单地布置课后作业,也并非简单地根据考试成绩评价学生。教师给学生布置大量的自学任务、课程项目,学生则需要自主学习、开展小组讨论、提交学习进度报告、演讲交流。最后,教师根据学生的完成任务情况、演讲交流表现、期末考试成绩综合评价,期末考试所占比例常常不超过30%。可我们很多大学一刀切地规定平时、期中、期末各占总评成绩的10%、20%、70%。如果教师不按要求行事,则必须单独做报告去申请,否则就被考核为不合格。学生则可以随便瞎混,甚至经常缺课,只要总评成绩达到60分即可。这种对比使笔者想起“宽进严出”、“屁股指挥脑袋”、“好制度可以使坏人变好,差制度可以使好人变坏”等说法。
第五节 教育问题和体制的关系分析
体制对教育,特别是对高等教育的影响与制约,是大而复杂的话题,有诸多文章和专著对此进行了深刻分析。本节只阐述笔者的粗浅认识和看法。
一、教育的根本性问题是体制所致吗
有文章指出:“六十年中从未按照教育科学本身的规律规划、协调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这说明我们的高等教育发展从宏观战略上受到体制的影响较大。毋庸置疑,教育的行政化极大地摧残了‘独立的大学精神’并导致这种精神走向毁灭。”《中国高等教育折腾史》,http:∥view.news.qq.com/a/20090310/000023.htm。显然,体制和教育行政化对教育的理想、精神、目标、体系、过程乃至内容等诸多方面皆有不可忽视的影响。然而,不理性地正视教育自身存在的问题,却将所有问题均归结为体制所致,恰恰是教育本身的缺失导致人的思维缺乏理性的表现。
首先,发达国家的教育发展同样受到了宗教传统、行政统治的桎梏约束。西方教育即使经过了上千年的沉淀,一流大学毕竟为数不多,还存在大量的二三流大学,教育和体制之间的矛盾冲突始终存在。更何况,不同的一流大学存在巨大的优势差异,即使在同一班级里面,不同的学生同样存在很大的差异。
其次,各国体制千差万别,任何体制都是非常刚性且静态的架构,难以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改变。然而,教育却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需求动态地变化。因此,在体制架构的静态性和教育过程的动态性之间,矛盾冲突不可避免且永远存在,体制对教育的影响是永远可以研究却没有最优解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体制,能够完美动态地吻合教育的过程和发展要求,教育与体制之间的融合度“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体制是教育的大环境系统,教育是体制下的事物。类似地,如果某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好,却将其犯错行为仅仅归结为环境问题,而不从自身找原因,似乎说不过去。因此,教育与体制是关联度大却相对独立的两种事物,但体制问题绝不是教育的根本性问题。那么,在现行体制下,难道我们就不能有所作为、非要等到体制问题解决之后再解决教育问题吗?
体制和教育之间有点像鸡和蛋的关系。我们不一定非要弄清楚“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但我们至少应该这样理性地思考:所有体制皆由人进行设计、制定和执行,如果教育培养的人存在思维缺陷,何来良好的教育体制呢?即使设计制定出有利于发展教育的“理想的体制”,缺乏到位的执行也无法保证理想的教育。即便有了理想的教育,个体差异也会导致教育呈现多元化特征。因此,这种“将教育问题归结为体制问题”的思维本身就是缺乏宏观、系统、综合、理性思考的表现。
二、如何减少体制对教育的影响
(一)对教育的导向
当下的教育被普遍认为是应试教育,其背后还是结果导向性思维在作祟。这种思维使得师生、家长、官员乃至整个社会过于片面地追逐成绩、排名、升学率、就业率等各种结果,至于得到结果的过程是否来路不正并不重要。因此,体制对当下教育最为严重的影响,恐怕在于通过各种考试、评估、排名等手段,不断地强化这种思维观念。因为评价师生在“教”与“学”过程中的软知识表现很难,所以考试成为评价的主要手段。可是,当考试成为唯一的评价标尺时,小升初、中考、高考等考试成为指挥棒,使得这种思维被进一步近亲繁殖。
采用考试方式考查学生水平,本身并无太大非议,因为除了考试以外,恐怕难以找到更好的评价方法。但关键在于如何考,考试的出题方式、对学生的综合评价方法对教学的导向至关重要。通常来说,仅通过考试很难评价学生的道德、态度、习惯、能力等,且只有通过一定的主观题、结合教学过程,方能部分地考查学生在这些方面的表现,更加科学、合理、综合地评价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