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予听完那两人关于“代沟”的故事后,乐得直接长嘷两声:“有钱就是好哇!有钱可以在市区里买到柴禾烤红薯;有钱可以用跑步机练习走山路。哥,你说我们为啥要花这些冤枉钱,倒不如直接去那实地演练多好?”
陈君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十一’假期我就让娉婷带我去她家。”
弟弟为之倾倒:“你确定你今年就要上门,你确定她会让你上门?”
陈君忆愣住,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以家访的名义去,她该不会有意见吧?”
你还真捡个棒槌当针使了。弟弟黑线,无语拱手:你狠!
楼下办公室里的娉婷同样无声认栽。从地下停车场的保全,至顶楼的Ketty、接待助理,全行上下,连蚂蚁、老鼠,统统由怀疑、猜测,演变为判定!
判定她已在与陈总舵主拍拖。
解释无效。
抗议无效。
比这更令娉婷郁闷的是,连陈君予也不时跑到她这里来倒苦水:“想当初我追你时,赤-裸-裸-比他还过分,咋就没见‘众口’把咱俩烁成金?”
矣!娉婷抓狂,却还没等她反驳,徐达就端着茶杯插一脚过来凑热闹:“小陈总做的是表面功夫,总舵主可是认认真真在做实事儿,效果能一样吗?”
陈君予来劲了:“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这还用说?靠的是做。”徐达翻出自己手机上的一条短信,去农家乐那天中午Ketty发过来的:救命呵!总舵主说娉婷姐要吃柴禾烤红薯,我已经问了一上午了,无果。哪位达人出手救小女子一命啊!
娉婷晕眩。
陈君予挠腮击腿:“高,实在是高,比高山还高。真是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看不出咱们的Ketty也是如此出彩的人物呵,难怪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搞定。话说哪些人都收到这条短信了的啊?”
“所有部门经理都有收到吧。正是由于有一帮高智商人才群策群力,才保证了娉婷姐当天能如愿吃上新鲜热乎的烤红薯。对了,娉婷,念在同事一场、Ketty和你姐妹一场,下次千万别再提这种高难度要求了,会搞出人命的。”徐达因为部门里有这么一个珍宝,颇得其他部门容忍和巴结,心情万好。
陈君予笑得喘不过气来,倒忘了自己遭遇的“不公平”。
“娉婷,有人找。”门口的同事喊。
“下班了,有事明天请早!”娉婷那个叫恶狠狠啊,直恨不能把所有的憋屈发泄在那个无辜者身上。
“小李。”温润而又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娉婷呛咳,转头一看,果然是她。
方鹏飞的母亲。
她还是那样一派大家风仪,头发烫染得依旧黑亮,衣着依旧典雅,只不过,眉宇间浓重的愁郁,透过身体,直抵心境。
娉婷看得出来,此时此刻,方母的心境,悲苦得与当年得知儿子爱上农家女时,一模一样。
原来皆为钱。
“方鹏飞已经把相关报表和资料交给陈总了。”娉婷主动声明。
“是,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娉婷平静地说,开始清理桌面,摆出不想交谈的肢体语言。
当初尤如附骨之蛆的恨与厌恶,随着时间里的沧桑,慢慢平和。但是,并不等于还能与她坐下来漫谈风云。
气氛不对,徐达识趣地避开。陈君予开玩笑归开玩笑,并无窥人隐私的癖好,屁股一拍,也自散去。
见大办公室人已走得差不多,方母舒口气,咬咬牙:“鹏飞说他没脸再来见你,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也没人接,只得,腆了老脸上门来讨辱。”
的确,娉婷是故意不接电话。不用看誉都的报表,单凭方鹏飞母子如此迫切的追找银行的行动,就可以想象到问题的严重。天底下的银行都一样,由来只做锦上添花的事,没有哪家会在金融危机之下、房地产业极度萧条之下,扮演雪中送炭的救世主。
凡事,问心无愧就好,不必强求。对方鹏飞是这样,对陈君忆,也是如此。
“小李,能不能找个位置,咱们……。”
“没这个必要。吴阿姨,”娉婷打断她,“坊间的谣言,作不得数。我不过是茂发的一个小职员而已,能帮着把资料递到高层,已是能力之极限。再说了,就算你们认为传闻是真的,我和茂发的当家总舵主真有一腿,那就更不可能为着昔日踢我出局、如今即将有灭顶之灾的前男友强出头。论市侩讲势利,您是前辈,应该不会认为我们还有谈下去的意义了吧?由衷地说,能帮的,已全帮了,更多的,恕我有心无力。”
“茂发提出的条件是将所有资产打四折质押,而且,期限只有半年,这不等于是变相廉价收购誉都?有这么黑的银行吗?”方母按捺不住了。
娉婷愕然,打四折?嗯,是有些低廉,不过……。“吴阿姨,茂发是商业银行,不是慈善堂,如果无利也往,他也不会存在至今了。回头来说,誉都的贷款行应该握有你们30%的质保金,如果这个坎誉都过不去,不仅质保金没了,旗下的资产还得拿出来公估拍卖,偿还一干欠债,到时,连收购的命运都不如。所以,我想您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和茂发讨价还价,或者,上下打点变通;而是,和方鹏飞商量到底是接受,或者,拒绝。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走先了。”
“李娉婷,如果这把你不帮忙,鹏飞就只有娶他那位愿意用家业替他担保贷款的同学了。”方母发急。
娶愿意替他做担保的同学!娉婷想起在私房菜馆里遇见方鹏飞时,他边上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她吧。那也就是说,在来找她之前,方鹏飞是有路可走的,他不情愿?不甘心?
“我生鹏飞时难产,九死一生,这孩子打小就知道当妈的不容易,所以,凡事都迁就我。我承认,当年我是嫌你穷嫌你的背景帮不上他。可是,拆散你们的是我,你要怨就怨我,何必把帐记在鹏飞头上,他若不是念着你,早就答应这门婚事了,又何必搞到现在母子俩都难堪的份上?生死一线,你真的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他要么卖公司、要么卖自己?”
“我狠不下心,所以,我会闭上眼睛。”娉婷深深深吸一口气:“吴阿姨,无钱有爱情的,您不喜欢;有钱无爱情的,他不喜欢。你们倨傲而又霸道地维护自己的喜好时,有没有尊重别人的喜好?有没有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想过分毫?”
被方母穷追猛打出房地产业后的拮据日子浮现出脑海,娉婷眼中闪出了流光,她抽抽鼻子,甩头:“什么都不用说了,各人头上一片天。吴阿姨,与您和方鹏飞相识一场,李娉婷多一句嘴:龙门要跃,狗洞要穿,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就这样吧,您请回,我要锁门了。”
说完,拎包埋头走到房门口,猛地撞入一个怀抱,还没来得及惊呼,便在看清此人后震得吞回了叫声。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被抄着双手、好整以瑕倚门口的陈君忆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蓦然想起,这几天他的确是几乎天天来接她下班。
陈君忆歪头作回忆状:“额,好象就在你说你和我有一腿时。”
李娉婷浑身的毛就此倒了下去。“我,我什么时候说和你有……有那个什么啦?”
陈君忆望着她,温温存存地笑开。话,却冲着方母说:“誉都的贷款申请审贷小组本来否了的,是我给加了分才能重新提上议案,不过,就象娉婷所说,茂发是商业银行,不是慈善堂,能不能赚钱不重要,关键不能亏股东的钱,所以,打四折、缩短贷款期限,这才勉强得通过。就这,我也敢向你保证,除了茂发,没有哪家银行会做。”
方母不敢在陈君忆面前放言,加上看二人决绝语气,心里通透。无奈地叹口气,捋捋头发,维系着最后的一丝矜贵离去。
“娉婷。”陈君忆柔声唤。
她没答,在皱眉回忆究竟有多少“胡言乱语”被他听了去。
“我喜欢爱情你喜欢钱,既有钱又有爱情,符合我们俩的共同目的,就这样了,好不好?”
娉婷的思想还没转出来,整个人呈痴呆状看着他:“喛,好不好?好。嗯!什么好不好?”
陈君忆笑,吸口气,也没等她再作反应,直接拉了她的手:“走!我今天高兴,你请我吃饭!”
一涉及到金钱娉婷的魂就飞了回来:“不对呀,说好了你请我吃饭的。”
“有吗?好吧,就算有吧!你想吃什么?”
“吃……。喂,你拉着我手干嘛,放手,快放了啦,有同事看着在。”
“不放。”
“你放不放?”
“就不放。”
“不放?嗯,不放,哼!有本事你一直拉着,我看你呆会怎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