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诸位久等了,真乃张仪之过也!”此时,楼台下方传来一阵笑声,三人寻声望去。
张仪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锦袍,缓缓踏上楼台。他刨开衣襟,慢条斯理地坐在昭雎对面,望着站起的二人笑笑,“昭兄、惠兄,两位请入座啊,不必客气!”
昭雎与那姓惠的中年男子相互瞪视一眼,随即坐下。
张仪眼角含笑,指着满桌的珍馐,“莫非这酒菜不合口味?诸位远道而来,何不尝尝在下专程从秦国带来的特色菜肴?”
田文嘴角一笑,知道张仪有意疏缓气氛,于是拱手回笑,“张相国未到,我等怎能先用啊?哈哈……”
“张相国,我昭雎来此只想知道,这仗打的好好的,为何你却突然说不打了?”昭雎口气虽软下来,这话却说的咄咄逼人。原来,齐楚大胜之际,他正想乘胜追击,哪知张仪突然约他来此,而且商讨的竟还是停战之事。
“之略的所为即使有理,但似乎也歉在座之人一个交代。”这个田文,心中虽是赞同,却丝毫不表露于面。
张仪突然指向座上的中年男子,“此乃惠施大夫之意,张仪只是从旁相助。”
惠施霎时面色大变,反手指向,“你——”
“我不忍这战火滔天,黎民受苦,便答应了惠大夫的请求。”还未等惠施开口,张仪立刻接着说。
此时,昭雎已是面泛怒色。惠施见状不由起身,大呼道:“张仪,我何时——”
“惠大夫想停息战火,让百姓安宁渡日的一片苦心,张仪当然明白!”他又接下惠施的话,一脸的认真,“惠兄是真心来此和谈的吧?”言语间带着几分逼迫和威胁。
惠施显然听出话中之意,他不得不硬是生生地吞下想说的话,拱手请向田文和昭雎,“是!还望两位就此停战!”说罢,气呼呼的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干。
“惠大夫之意莫非是要求和?”昭雎话中带着几分嘲讽。
楚国本是胜方,按规矩,战败方求和,理当停战遵从,可昭雎心中及不情愿,他冷冷看着惠施。
座中无人答话。良久,昭雎与惠施仍冷盯着对方。
“真是好酒!”一旁的张仪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似乎真是一个局外之人,丝毫不管这席间气氛有多尴尬。
“既然惠大夫不想再战,欲真心化解这场干戈,田某自然会收兵,只是不知这条件……”田文终于开口。
惠施一惊,“田大人,襄陵八邑都被你们攻下,还想要何条件?”
“惠大夫!既是知道八邑是被我们攻下的,作为战败一方,割城自是理所当然!”昭雎双手环臂,在一旁道。
“休要再争了!”田文叹口气,颇有深意地看着闲坐一旁的张仪,“这样如何?既然秦国未参与襄陵一战,不如就让张相国来主持公道!”
“啊?这个……贵国之事,张仪贸然插手似乎不太合适吧?”张仪一边吃菜,一边摆手推脱。
“我同意!”昭雎在一旁点头,“张相国,就由你来主持公道。”
田文抚衣一笑道,“张相国又何必推辞。将我们邀约至此的人可是张相国你。”
这个张仪,好一招隔岸观火!田文心中不禁赞叹。
张仪非常无奈的摇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木筷,转身看向旁边的惠施,“惠大夫以为如何?”
虽说是明知中招,但惠施也不得不点头应允。
“那就请恕之略直言。”张仪心中泛起一丝诡笑。他缓缓起身,示意一旁的侍从记录盟约,“齐、楚、魏三国于襄陵大战,魏丧八邑,特此谈和,为求公平,皆应许张仪于啮桑主持会盟,为齐、楚提三个条件。”
“请讲!”在他面前的三位权臣齐声道。
“第一,魏、楚、齐即日退兵,且三年之内不得于此地交战!襄陵八邑,由齐、楚平分,从此不属魏国。”张仪理理衣袖,微笑道:“三位可有异议?”
“这是自然!本就是我们打下来的!”昭雎理直气壮,拿出印章盖在盟书上。
惠施轻声应诺,心有不甘的一叹,“张相国请继续。”说罢也再盟约上加盖魏国印鉴。
见田文将盖好的印鉴交给了侍从,张仪接着道:“照以往规矩,魏国还需向齐、楚两国割地赔偿。不过……惠兄事先已表明态度,不愿割地。故,张仪认为——第二,魏国须向齐、楚付交百万黄金,然后遣人前往为质,以担保三年内魏国不会伺机反击。按约来讲,此人应为太子。惠兄,如此可否?”
“我国愿停战三年,但必须保证太子安全……”惠施说到此处,突然抬头望向张仪,“我魏国只有一个太子,不知该去哪国?”
“当然是楚国!”昭雎忙道:“大王早已下令,昭雎此次前来可作任何决定。”
“田某又何尝不是?”田文收起笑意,“魏太子不用前往临淄,只须在田某封邑留上三年便可。”
“田兄,光你薛邑亦有精骑九千,以你齐国的百万雄兵,难不成还怕魏兵来犯?”
“贵国何尝又是区区小国?何必如此在乎这个人质?”
“我楚国哪里能与齐国相比,这太子自当前往我们楚国!”
“太子应是来我齐国吧?”
田文和昭雎相互争持不下。
“二位息怒,不如问问张相国意见?”惠施见他们二人争的不可开交,一时间无可奈何,
此时,他巴不得这场会盟早点结束,“张相国,依你看来,敝国太子……”
“哎呀!我怎忘记此事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张仪似笑非笑,眼神中暗藏着几分兴奋。
昭雎拍拍胸脯,“但说无妨!”
张仪露出左右为难之色,“这叫在下如何决定?是啊,魏国只有一个太子,真不知该去往哪国?
“张相国请直言!”田文道。
“那……”张仪双眉深锁,看似十分为难,“不如让太子前往秦国为质。”他终于说出来,心中得意一笑。
三人同时一震,愣坐在席间。
半晌,听田文沉声道:“张相国此言何解?”
“在下亦为无可奈何之举。”张仪摇摇头,“太子前去齐、楚任何一国,其中都定有一人不服。既然我此,不如让在下劳累些将太子带往秦国,也好免得你二人争执不下。”
“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昭雎斜眼看向张仪,煞是不满。
张仪双眸一转,“诸位大人想想,这中间何人获利最多?”他依次给三人斟酒,“这三年中,诸位便可放下心来。”
惠施暗自心惊,“若齐、楚——”
“若是两国毁约,秦国自当将太子交还于魏国。在下还可允诺各位,秦国绝不插手其中!”他一句话便消除了惠施的心头之患。
“那若是魏国违约又当如何?”昭雎问。
“若魏国毁约,秦国自会为齐、楚主持公道!到时恐怕魏太子会性命堪忧!”张仪滔滔不绝,甚是有理。
“哈哈……”昭雎拿起侍从写好的帛书,盖上金印,“此策果然可行!”
田文拿起帛书,仔细看了一阵,盖上印鉴,淡淡一笑,“此策甚佳!”说完便将帛书交给了惠施。真是厉害,我田文在这世上只佩服两人。一位是几年前在秦国被施以车裂之刑的商鞅,另一位,是让六国合纵共抗秦的苏秦,可……如今恐怕还得要加上你张仪。
张仪接过惠施递来的盟约书,似是无奈地拿出随身印鉴,“唉,我们秦国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你们吧!”
“啪!”他大印一盖,心中满意地一笑。
“若非有张相国在此,我等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见张仪将帛书交侍从后,惠施起身道谢。随后又问:“但不知这第三个条件是……”
张仪唇角淡淡扬起,“不知惠大夫可知,这襄陵之战因何而起?”
刹那间,惠施心中又恨又怒,他怎会不知?挑起这战事的正是秦国丞相,他眼前的张仪!为何……他又要在此为我调停?惠施心中疑惑顿起。一番思索后,他吐出几个字:“还请张相国告知。”
“五国相王!”张仪直直看着他,眼神如锋利的尖冰将他心底刺穿。
张仪轻咀一口美酒,徐徐道:“第三个条件,自当是解散‘五国相王’!”说完便对其他二人一笑,“如何?”
在座三人又是一惊,田文更是讶异。张仪所提出的三个条件,说是为了消除争端,但实际却是为秦国得利!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落入了张仪设计的陷阱中。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这第三条怕是是无论如何也得要答应。他心中又悔又恨,却又不得不点头答应。
“不错,此议甚佳!”昭雎点头赞同,看来他丝毫未察觉到张仪的用意,“惠大夫,你要是撤了‘五国相王’,我便即刻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