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洋怀着激动的心情排了十分钟的长队,终于领到他的第一次工资,他把那两张老人头数了数,越数越高兴,连走路都比平时腰板挺直了许多。尽管他对自己的劳动是怎样换来的金钱尚有一些模糊,但这金钱让他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领悟来许多以前不能领悟的道理。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从此可以接下母亲肩上的生活重担。
这周周末,他在到商场精心挑选一套咖啡色的连衣裙,又来到鞋柜给母亲买了一双黑色平底皮鞋,紧挨着皮鞋是那一排整齐的白色运动鞋引住他的目光。
他想拥有一双运动鞋的愿望已有三年之久,那是在一次校蓝球赛上,作为主力队员的他在一个漂亮的三步跨蓝后,那双不堪重负的解放鞋当场胶面断裂,只好临时换上李飞的运动鞋。厚厚的软绵鞋底,极富有弹性,任他在球场上驰骋,那场球赛他发挥得特别出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打完那场球赛,从此拥有一双球鞋的美梦时刻在他脑海中萦绕。他曾发誓上班第一个月一定要买一双球鞋。
现在,他掐指一算,给母亲买的衣鞋已花费一百多元,回家往返车费还要十元,剩下几十元只能勉强支撑下一个月的生活费,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来满足自己的心愿。
他怀着深情、眷念的目光再一次回望一排排整齐的运动鞋,惆怅地走出了商场。又买了一些家乡里没有的糖果,欢天喜地回到了家里。
沈浩洋在离家还有的十来米的地方,同往常一样大声地喊道;“妈,你快出来,看我给你买什么回来了。”
他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可就是没有传出那熟悉的声音。他推开那扇紧闭的破木门。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不见母亲的身影。他猜想母亲一定又在忙农活,他忙把东西搁在桌子上,直奔自家田地,他远远地望见母亲那娇小忙碌的身影。“妈,快上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沈妈惊喜地望着儿子,不停地扭动着酸痛的腰。站在田中央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先回去歇歇。”
尽管沈母笑得很开心,但最欣慰的笑容也难以掩饰长期的辛勤耕作留下的铬印,额头上的皱纹过早地如山恋般交错重叠。几行汗水在那山恋上艰难地爬行。
“不,你先上来,看看我给你买的礼物,等会我们一起来除草。”沈浩洋知道母亲一定耕作了很长的时间,想要她上来休息一会,再说他实在憋不住自己第一次给母亲买礼物的欣喜。
“你坐车很辛苦,先回家歇着,我很快就忙玩了,外面太阳大,快回去。”沈妈一个劲儿地催促儿子,生怕被太阳晒着了。
“我不辛苦,你上来,我的好东西给你。”沈浩洋站在田垅上兴奋地向母亲招着手说。
“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的脾气,一点耐心都没有。”沈妈那双干瘦的小手又飞速地除着田里的杂草。
沈浩洋见母亲不肯回家,也顾不上路途的劳累,脱了鞋袜,卷起裤角,下到田间和母亲一起除草:“妈,你知道我给你买了什么?”
“你发了工资。”
“发了。”
“你别给妈买东西。你这份孝心妈领了,积攒一些钱,将来娶个好媳妇。”
“妈,别扯那么远,先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衣物。”
“妈,你真聪明。”
“你工作辛不辛苦,跟同事关系怎么样?”
“不辛苦,好玩得很。同事们都十分关心我,特别是师傅,把我当亲生的儿子一样对待。”沈浩洋为了哄妈开心,尽拈好听的说。
“那就好,年轻人,活抢着多干一些,累不着,师傅就像父亲一样,你要尊重他。”
“嗯,妈,你的风湿病好了没有,明年就别种这么多田,你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人帮你干活,繁重的体力活就少做些,城里的工资高,你就别担心钱的事。”沈家种了三亩田,沈母长期和冷水打交道,落得一个风湿病,每逢天阴下雨,便浑身疼痛只能跛着走路。以前,沈浩洋没参加工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苦受累,如今他有了工作,他便劝道。
夕阳柔和地洒在田野上,青青的禾苗孕育着希望。鸟儿归巢,鸡儿进笼。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收工回家。母子俩在门前的小溪洗净脚上的泥,进了房间。
“妈,你看挺合身的,不信,你试试。”沈浩洋迫不及待地拿出衣物在母亲身前比试。
“别碰我,身上有泥。”沈妈往后躲闪了一下,直径地进了厨房;“你何苦把钱这样乱花,农村人到处和泥打交道,穿不成一件象样的衣物,”
“农村的人就不是人吗?就不要吃,不要穿了,在城里六十岁的老人还穿花衣服,叫什么老来俏。你懂不懂。”沈浩洋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
“农村怎么能跟城里相比呢?”在沈妈心里,吃国家粮,拿国家工资的城里人就是高人一等。
沈浩洋一把拉住母亲。硬把衣物塞进了母亲手中,连拉带扯把她推进了卧室:“买都买了,还不穿,又不是用来观赏的,妈,你快把它换上。”
沈妈虽然心痛这钱,但天下又有谁不爱美呢?只是长期处于这种苦难的生活,她对服装的美观大方已是次要,能御寒饱暖才是最重要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新衣物显得措手无策。她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进了房间。
沈妈换上新衣物,极不自然地走出了卧室。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这是由于土砖房经常掉灰尘,而屁股是接触物什最多最久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弄脏的地方。爱干净的她久而久之,养成了这和习惯。现在这和习惯用来掩饰因穿了新衣物显得造作的挡箭牌。
沈浩洋两眼一亮,瞳孔放大,一种全新的感觉掠过脑海。
俗话说:“三分的人才,七分打扮。”沈妈一扫往日的憔悴,蜡黄的脸色似乎也有了红润,连额头上的皱纹仿佛都被熨平了。精神容光焕发。
沈浩洋望着这一下变得年轻、漂亮的母亲。他完全可以想象母亲年轻的时候那漂亮、活泼、可爱的模样怎样在现实的艰苦岁月中被磨蚀掉。他发自内心说:“妈,你穿上这衣服年轻了二十岁,打这以后我们要以姐弟相称,别人才会相信。”
“贫嘴,妈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开妈的玩笑。”沈妈口里故意生气责骂道,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妈,你这把这皮鞋穿上。”
心花怒放的沈妈,毫无推辞地换上了皮鞋,站起来跺了跺脚。大小正好合适,笑道:“洋崽子,你蛮真会买东西,样样都合身。”
“那当然,来,妈,你收点腹,挺直腰,走两步再转过来。”沈浩洋见母亲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笑过,甭提多高兴。
沈妈一边嘟嚷着“你这孩子,尽出坏点子,”一边按照儿子的话,挺胸收腹,走了一个来回,虽有几分别扭,但感觉良好。
沈浩洋仿佛看到年轻时母亲。清秀红润的脸庞,苗条的身材,迈着轻盈的步子,在旋转起舞。
“妈,你年轻的时也候一定有还多的男孩追你。”以前沈母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钱来打扮自己,在沈浩洋心里已定格成为一位憔悴而又忙碌的母亲,但今天,让他才深深地感知到母亲曾经也年轻快乐过。
“没大没小,我去做饭了”沈妈羞赧地说。
沈妈迈着轻快的步子冲出了房间,她并没有进厨房,而是站在坪前,惊喜地望着柔光万丈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