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桂花飘香,寺庙里静得人听到和尚敲木鱼的声音,本来不信佛的沈浩洋,一有空就去寺庙,烧三柱香,磕三个响头,祈求佛保祐李飞。沈浩洋和陈风求完佛后,来到古寺门前的凉亭里。
“时间过得真快,我来到城里已有两年了。”沈浩洋望着深山忧郁地说,“明天是中秋节,月圆人未圆,我们三人同校同班毕业,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可是李飞……本来我不应来到这个城市,却进了这城市,李飞生在这个城市长在这个城市,却逃离这座城市。”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命中有来终须有,命中无来莫强求。”
“李飞的事,我良心一直都受到深深地遣责,这件事,我最少也要承担责一半的责任。杀死姓苏的宁愿是我自己而不是李飞,我是老大,却没有照顾好你们两位兄弟。”沈浩洋像一位罪孽深重的和尚在面壁思过,深深地忏悔道。
“李飞生性刚烈,脾气火爆,很容易做出一些超越常规的事,既然已经发生的事,你就别太放在心上,你每次回来都求佛,我相信神灵会保佑他的。”
“陈风,你现在工作忙不忙?”
“还是老样子,比较轻松,一天无所事事。”
“你老爸的生意怎么样?”
“现在我爸的资金主要投资在广东、海南建别墅,听说别墅的利润比较丰厚。”
“你爸那里缺不缺人手?”
“我不清楚,他今天下午会从广东回来,到时候我去问问。”
“如果要人的话,请给我一个电话。”
“怎么,谁要找工作?”
“周情,她全家都下岗了,你也知道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所以想请你帮一个忙。”
“没问题。”
下午,沈浩洋约上周情、刘倩出来散步。自从李飞走后,沈浩洋时时刻刻惦记着刘倩,他觉得只有照顾好刘倩才对得起李飞,每次他和周情出来散步都要邀请刘倩,让她散散心,免得过份悲伤。
三人漫步林荫小道,沈浩洋尽管不停地讲幽默笑话逗刘倩开心,但刘倩还是愁眉紧锁。
“现在三人散步,以前我们四人在一起多好啊。”刘倩有点伤感地说,她无时不刻在思念李飞,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他。
“李飞没有跟你联系?”沈浩洋问道。
“没有,他一定在哪里隐姓埋名,连头都不敢露,还敢跟我联系。”刘倩猜想着说。
“想他吗?”沈浩洋明知却故问道。
“想他又怎么样呢?”刘倩苦笑了一声。
“现在工作情况怎么样?听说,你们厂里有很多人下岗了?”沈浩洋想劝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经过一段沉默之后,转移话题,他不想再提李飞,免得让大家心里都难受。
“是啊,我也是不幸的一员。”刘倩叹息道。
“你是厂劳模、优秀标兵,怎么也下岗了?”沈浩洋吃惊地问。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国企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领导说你行,你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峰老爸在暗中搞鬼,不过我并不怪他。因为他唯一的儿子被李飞杀死了,就算我为李飞赎罪吧。”刘倩满脸忧愁、内疚、悲痛的表情。她狠狠地折断路边上的小树的树枝,好象这样就能还清李飞欠下苏家的一切债务。
“苏峰仗着他爸的权势在你们厂横行霸道,死有余辜,李飞也算是为民除害。”沈浩洋说,他虽然跟苏峰打过架,俩人有过意见,但苏峰被杀后,他心里却一直觉得有愧。现在见苏父如此心狠手辣、公报私仇,心里反而坦荡起来,为周情和刘倩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
“虽然他有一点横行霸道,但也不至于死,何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刘倩说
“我们别提那些伤心的事,还是说说将来吧。”周情说。
“你的将来一片光明,沈浩洋现在是绩优股,上涨空间很大,周情,你就等着做富太太吧。”
“别取笑我。”沈浩洋说。
“这本来就是嘛。你将来前途无量,将来不要忘记我就行了。”
“就算我忘记你,周情会忘掉你吗?这是双保险,你就放心好了。”
“我和刘倩情同姐妹,我不可能忘记她,就是怕你发了,把我俩都给忘了。”周情说。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小人吗?”
“不是就好,我回厂了,你俩慢慢聊吧,周情,你别回得太晚,让你妈担心,最近,因为下岗的事,她心里本来就烦,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如果你晚回的话,她肯定会不厌其烦地往我家打电话。”刘倩临走时,仍忘不了提醒一下周情
“遵命。”周情笑嘻嘻地回答。
望着刘倩远去的背影,沈浩洋反问道:“你相信刘倩说的话吗?”
“什么话?”
“将来我的前程无量,你将来是沈家富太太。”
“你前程无量是真的,至于我做不做沈太太,看你的表现了。”
“滴滴”清脆的扩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沈浩洋一看是陈家的电话,忙对周情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复机。”
沈浩洋复完机回来对周情说:“陈风说他爸想找一个出纳,最好是当地的,老实可靠,我问他还要不要文员,他说暂时不要,你看你和刘倩谁去好?”
“你说呢?其实你心里有底,我不会为难你的。”周情很希望有一份工作,原因有两点:第一,家里突然切断了一切来源,周妈火气一天比天大,家里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她的出气筒;第二,周情除了在爱情方面跟周妈过不去,但心里还是向着妈的,她想要是自己有一份工作,母亲也会宽心一点。可是,她不想让沈浩洋为难,更何况刘倩又是她最好的朋友。
“还是让刘倩去吧,李飞不在她身边,她又没在工作,容易引起伤心。”现在李飞不在,他更应该责无旁贷地帮李飞照顾好刘倩,这也算给他一点补偿,也只有这样沈浩洋心里才会好受点。
“那好吧。”周情点了点头说。
“你们全家都下岗了,生活很困难,我这里还有五百块,你先拿去用吧,以后我的工资分成两半,一半给你家,一半给我家,怎么样?”沈浩洋掏出五百块说。
“不行,你工资不高,又要赡养母亲,你的负担不轻,我家尽管不怎么样,总还有一些积蓄。”周情手伸进了他的衣兜,抓住了他已掏出钱包的手又塞进了他的口袋说。
“我知道,你就算让我表表心意吧。”沈浩洋看着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周情,心里万分感激,但却无能为力,十分伤感地说。
“钱你自己留着用,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我要去找工作。”周情牵着沈浩洋的手,迎着明月而行,月光透过树林点点斑斑洒在他们身上,“你在外面生活得习惯吗?”
“习惯倒是习惯,就是有些想你。”
“讨厌!”
“你想我吗?”
“不想”
“不想才怪呢,我沈浩洋,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不想我你想谁?”
“自吹。”
“不是自吹而是自信。”沈浩洋看看天色已晚说:“我送你回家。”
“不了,让我妈发现了,妈会大闹的。”
“我们总是躲也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们迟早都要面对她,她大闹就让她闹,现在我只有用真情来打动她,苏峰的事也发生这么久了,她的心也许会好一些,说不定她会允许我们在一起。”
周情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觉得沈浩洋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再说明天是中秋节,刚好借节日喜庆去见父母,说不定有意想到的结果。于是二人一合计,决定让沈浩洋再见周妈,并从商店里买了二盒精致的月饼。
沈浩洋提着两盒月饼进了江飞机械厂,周情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景站在樟树下,她知道是母亲,她不由得紧紧地抓住沈浩洋的衣角,她预感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沈浩洋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暗示她别紧张,而此时他自己心如鼓响,却强作镇静,他不停地用微笑来掩饰自己。
他虽然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他想起周妈上次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不寒而栗。他内心充满了不安和胆怯,为了周情他再大的苦都愿意去受,就算周妈把他撕得粉碎,他还是要勇敢地去面对。
周妈今天早早做完晚餐,等周情回来吃晚餐。可现在饭菜都凉了,还没见她个人影。如今见她回来了,却带来了沈浩洋,她心里在咬牙切齿。
“你这臭小子,你把我家害得还不够惨吗?你竟还敢来,我非要打断你的狗腿不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周妈如河东狮吼。
周妈的大吼大叫引来了很多人围观。这也是周妈所想的,好让沈浩洋当众出丑。
沈浩洋知道争辩是没有用的,凭由周妈的毒言咒骂,心想等她骂完了,气也就消了。然而周妈越骂越起劲,没完没了,一个高峰接一个高峰。
“妈,有话回去说。”周情拦住周妈说。
“回去说,我就要打开窗子说亮话,跟这无赖说清楚。”周妈推开周情,吵嚷得更大了。
“伯母,我和周情是真心相爱,不管你骂也妈,打也好,我是爱定了她。”沈浩洋横下心,硬着头皮把月饼递给周妈。
周妈一听,火冒三丈,把月饼往地上一扔,连踩了几脚,拿起楼下的扫把就往沈浩洋身上一顿乱打,他抱着头,任凭周妈无情的打骂。
周情见沈浩洋不逃也不躲,而母亲就像打牲畜一样,毫不留情,她心就像在滴血一样,她不顾一切地向沈浩洋扑过去:“妈,你要打就打我吧。”
周爸听到吵闹声,赶紧下了楼,见周妈正在打骂沈浩洋和周情,忙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周妈说:“他们还是孩子,不要打啦,说清楚就行了。”
围观的左邻右舍也纷纷来劝说周妈。大家推推攘攘把周妈拉到了房间。
“沈浩洋,你怎么样?伤到哪里?”周情双手捧着沈浩洋的脸心疼地说。
“没事,你怎么这么傻,扑过来护我干什么,伤着了没有?”沈浩洋紧握着周情的双手说。
“没有。”周情摇了摇头。
“这就算我们为爱付出的一点代价吧。”沈浩洋把周情抱在怀里心疼地说。
“沈浩洋……”周情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周情上了楼进了房间,见母亲青着脸坐在客厅里,便抱怨起来:“我跟谁谈恋爱是我的事,这都九十年代了,你这么闹是什么意思?”
“白养了二十年,你就这样对我,我们家被他害得够惨了,我们全家都下岗了,生活也没有了来源,你还跟他来往,你是不是要全家都死在你身上你才安心啊!”周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她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自从苏峰被杀,她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度,好象在人前抬不起头,低人一等,全家下岗,一下切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爱面子的她又不肯让周爸出去做些小生意,只会坐在家里干着急,原来的心脏病又犯了,好象一下苍老了十岁。
周情见妈哭起来,心就软了,倒了一杯茶给妈说:“对不起,妈。”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那些干什么,我看小沈这人不错,是一个挺有上进心的青年,女儿又喜欢他,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周爸给周妈按摩着双肩,轻言细语地劝道。
“那混小子就是扫把星,他一出现,我们家就没有安宁过,你要是喜欢他,你就等我死了后嫁给他。”周妈没有搭理周情,摇晃着身子,拍打着大腿悲伤欲绝地哭诉着。
周情望着母亲伤心、憔悴的样子,她对自己刚才粗暴的言语后悔起来,她又把茶杯递上去,周妈不留情面地用手把茶杯一推,茶杯“叭”地一声摔在地上,遍地洒满了茶水。周情委屈地望了母亲一眼,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气鼓鼓地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泪水像泉水一样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