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如水,她转身转得极快,唯恐他看见了眼角的泪。
那仙君见她出了园子,叹出一口气,卸下端着的架子来。
而不知何处回应了一声笑:“装坏人不累么?”。
很累,非常累。他向来不喜欢扮恶人,然而今日却扮了一次。白衣仙君手间折扇一摆,道:“趴墙根听别人私语就不累?”
只见那古树之后钻出一个黑影,一脸坏笑道:“我若是不来趴墙角,怎么知道你是如何装小人坏了我的名节的?”
原来,白日送水的仙娥只见了黑衣仙君将锦帕还给洛翊,却不知锦帕是被白衣仙君拾起的。凌霄原是黑衣仙君的名讳,而白衣仙君名为“流殇”。然而此番误解,洛翊心下却是不知道的,将两人的身份混淆了。
凌霄君走近流殇君,将手肘至于他肩膀一靠,玩世不恭地笑道:“不过方才你那样对小仙娥,面上是冷峻,心底却是藏了一丝怜惜。只怕她乱生了情愫坏了修行,我可曾猜对?”
流殇君身子一斜,还得靠在他身侧的凌霄君差点跌掉。他摇扇一收,却不接凌霄君的话茬:“你来找我就没有别的事?”
那凌霄君几步上前,嬉笑道:“果然,知我者流殇也。”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相让足以让板着一副脸孔的流殇惊愕的消息。但他却决定先压下不表,待某个恰当的时候说出来,他想要看到流殇那面孔上露出最戏剧性的表情。
于是他决定扯一个谎。
“我遇到麻烦了。”
流殇垂眼看着他,语气平淡的只道了两个字:“女人?”
不用言明,凌霄君的麻烦,除了女人还会有别的?小仙娥那句“这天上的众仙,最为风流倜傥的便是凌霄上神”原来是别有深意的。
九天之上,规矩森严,若是普通的仙娥犯了戒律,轻则禁闭,重了可能将修行毁了,然而凌霄君是这九天之上最不忌惮威严和规矩的上神。他天资聪慧,长得一副好面孔,在天宫惹下风流债无数,然而奈何他功名显赫,天地间诸多仙魔之战均是他领了头功。众仙家仰仗于他的战绩,对于那些风流韵事便也不好多说。这番风流倜傥的男神仙,嬉笑怒骂皆流于脸上,看惯了老头子们的小仙娥自然很是喜欢他。
流殇君又道一句:“哪个宫的仙子?”
凌霄摸了摸鼻子:“北斗星君炼丹房中的。”
流殇君眉目一挑,众仙都知道,这北斗星君近来为了天后寿辰的贺礼,熬夜炼制仙丹脾气已然很是暴躁,凌霄君不挑时候偏偏此刻去惹了他炼丹房中的仙子,这是找死。他手间一扬将水中的锦帕施法飞入了手心,倒是往凌霄君身前一抛,道一句:“我方才已经替你摆平了一桩风流韵事,其余的,爱莫能助。”眉宇间仍是一股淡然之色,大步流星出了园子。
凌霄君将锦帕握在手间,心下气恼道,这天地之间敢如此待他的不过流殇君一人罢了。
“这小子不好女色也罢,我却见不得他故作清高的样子。”看着手中的锦帕,一抹坏笑划过凌霄君的面孔。既然流殇君不好女色,他就偏偏要让他在这上头吃吃苦头。
这夜洛翊所住的园子名为“浣花阁”,仙职册封之事要到三日之后天后寿辰庆典完毕方能举行,因此,尚未册封仙职的仙娥都居于此阁中。她未成眠,独子坐在窗棂,两只脚勾住鞋履一点点荡起,天幕缀满繁星。洛翊仰头看着星辰,眼眸里泛起一丝寒光。
为什么九天之上那么多仙家?万千人影之中,她单单只看中了他?不仅仅是那张脸孔极致诱人,或许更是因为他想足了那个人吧?
那个睡在她心底,时而温柔如水时而纨绔不羁的少年;那个让她动了初心,却又斩断了情丝的少年。洛翊低头暗想,若是颜歌长大了,会是凌霄上神那副模样么?动了这个念头,她心下又不经嘲笑起自己,就算他是天神,然而也难移的本性。凌霄上神那么不近人情的家伙,决然不可能是颜歌。
但倘若他真是颜歌,她或许只有…想到这里,她拳头捏得紧紧,指甲生生嵌入掌心。
然而此刻,却见一只孔明灯越飞越近,待到她眼前,她看清上头写着字迹。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落款之下是凌霄二字。
洛翊眉头一皱,暗想道:凌霄今日如此羞辱与我,现今却写这样的酸诗约我月下相见,这又是何意?
然而未等她想明白,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仙子还未睡下?”
洛翊慌忙将手间一扬,唤来一阵风将孔明灯吹走。
领头的女子一副气派的打扮,身后跟了两个小仙娥,虽然装扮不及她华丽,却也是精致艳丽。她觉得她们有些眼熟,只见那领头的女子往屋子里一立,先是用鄙夷的眼色将她的房间打量了一遍,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了一句:“不过是个普通的仙娥,我还以为是个绝世美人呢。”身后那两位小仙娥也是立直了身子,显然是在给领头人撑腰。
洛翊眉头一皱,心下知道她们是来找麻烦的,然而她却想不出她在哪里得罪过这些人。
那领头的仙娥道:“我是北斗星君宫下的仙子紫嫣,也是今日宴席之上的舞姬。”
她恍然明白过来,她看得台上频频向两位神君抛媚眼的正是这个仙子。
紫嫣道:“我听说,你今日在亭中对凌霄君示好,晚宴之间又在园子里与他密会,一个还未册封仙职的小仙娥就动这样的心思,不觉得未免太嚣张了?”
紫嫣这里所指的凌霄君,自然是他本人。虽然无人知晓与凌霄君在一起的白衣仙君姓谁名谁,然而抛开流殇君不谈,有人前后脚看见洛翊与凌霄君从月下的园子里走出来确实不假。但洛翊却又将流殇君误以为凌霄,她心下讶异,这仙子的眼线很是广,连这些秘辛都探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愿输了气势,讪讪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紫嫣为料到她如此桀骜,敛了笑容,换上一副冷面孔:“若不是,你跪下给我磕个头,叫一声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与凌霄君往来即可。不然,我就将你这心思告到天后娘娘哪里去,自然有你的苦头吃。”
洛翊嘴角勾起,双目淡淡扫过这三位仙娥道:“我对凌霄君原没有别的意思。然而你这样说了,我突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