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看过血神经，曾经跟随年轻人有过一次梦游的经历，今天晚上又跟着百爷进行了一次完全的阴神夜游。许多东西在他脑海一起浮现。
就像这一刻，他站在门外，他的身躯却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
都是真正的自己，都不是完整的自己。曾经的他，看到苏蕾的模样，会心碎，会流泪。然而，这一刻，他站在门外，心中只有淡淡的悲伤。他能轻而易举的看到苏蕾的内心，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带走了。
自己也命不久矣！
一舍一得，何其难以选择？
百爷早知道这一切，所以他留下了药。他当初收下这份药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它会是这样的作用。
这是他救命的药，这个药可以救回现在的陈玄，却救不会曾经的陈玄。站在门口的陈玄想进去，病床上只有微弱呼吸的陈玄却有一行眼泪缓缓从面颊滚落。
“您先回避一下，我们要开始急救了。”医生摸着陈玄的脉搏，对陈玄的大姐下了逐客令。陈华揉着哭红的眼睛出来，她的身躯穿透了陈玄的身体，她拉住了苏蕾的手，“蕾蕾！”
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穿透了陈玄的身体，有那么一刻，陈玄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再次平静下来。
一切天成。
在病床推出的一刹那，门口的陈玄扭过头，看着默默流泪实则心里已经一片滂沱的苏蕾，他忽然想伸出手，默默的摸摸她的脸，她的发——不知道这一刻，这想法来自于阴神，还是肉体。
他没有做到。
陈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在急火火的医生和护士惊骇的目光下，他从病床上轻盈的跳落下来。然后，他走进病房，踩过那一滩西红柿鸡蛋面，然后，拿起床头柜上那一小瓶药，打开盖子，仰头将药倒入口中。
这一刻，他闻到面条的味道，心里感叹：真的好香啊！
陈华，苏蕾，医生，护士尽皆茫然的看着这一幕。那位年轻的值班大夫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着过来，站在门口，看着正在缓缓喝着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他已经休克，没有心跳了！
陈玄放下手里的药瓶，转过身，抬起头，对着他们。苍白的脸令人难以忘记，最主要的还是那双眼睛。在大家的注视下，瞬间他黑色的瞳孔占满了整个眼眶，过了一瞬的时光，它才渐渐回复，眼白是眼白，瞳孔是瞳孔。
陈玄看到了赵登科。赵登科背着一个长长的背囊，站在病房门口，在楼道的灯光下，他的形象看着十分滑稽。
陈玄走出病房，走过苏蕾和陈华身边的时候，他轻轻说了一句，“回定县吧，孩子在青山镇！”这话，他分开对着两人说的。
陈华大张着嘴巴。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弟弟走过去，对自己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看了一眼苏蕾，忽然间勃然大怒，“陈玄！”
陈玄和那个看着怪异滑稽的人就这样走过楼梯，走出他们的视野。他对陈华的声音无动于衷。
陈华跺了跺脚，苏蕾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从来都与众不同，我选择的，有什么关系！”苏蕾说了三句话，表达了三件事情。陈华微微一愣，她回头看着苏蕾，苏蕾却望着空荡荡的楼道。
“你们要办出院手续！”医生喊了一声。他嘴里骂了一句什么，埋怨自己干嘛顶了别人一个这样的班。那位护士走过来，看了看憔悴的姐妹两个，叹了一口气，“摊上男人啊，都什么事情吗？”然后，她大大咧咧的做主，“你们也别眼泪汪汪的看了，别嫌地上脏，搭把手，把床弄回去，睡一觉，明天办手续！”
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这是陈玄的感觉。那一小瓶液体流入自己喉咙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滋味，只觉得腾的一下，好像有一团光从他的身体内部亮起，然后，这一团光迅速的化为了无数的光点，然后，他的身体空了。
空空荡荡，似乎存在，似乎不存在。
自己成为横天师了！
青山镇后面的青山，青山上面的茅草屋，赤裸着身体躺在木板上的一个孩子忽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宁缺吓了一跳，靳鑫生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瘦骨伶仃的孩子，他清楚的看到这个脑海的瞳孔忽然间占满了眼眶，然后又如潮水一般退去。他啧啧两声，“宁缺，你说这是你的儿子，我打死都不相信啊！”
“这就是我的儿子！”宁缺的脖子上，青筋暴露，他转身看着靳鑫生，双目中全是熊熊的怒火。
靳鑫生还要说话，木板床上的小孩子虚弱的开口了，“爸，我要回家。”他的声音无力，他看着陌生的环境，从心底感觉到害怕，他想要伸手，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
“爸，我没有力气。”他紧张不安的说道。
“没事。”宁缺弯下腰，低下头，他们两个额头挨在一起。“崽崽，不要害怕，这是大夫家里，爸爸在这里，一直都在。”宁缺的愤怒消失了，看着孩子，他满脸都是温柔。他的心砰砰跳着，他轻柔抚摸儿子的脸。
他藏着对靳鑫生的怒火。
靳鑫生知道他的怒火。他有些好笑，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精明的人。他看着这个孩子，不由自主的产生厌恶，感受宁缺的怒火，他又不由自主的欣喜。
想想你背着我干的事情吧！靳鑫生忽然觉得一切非常有趣。
他说道，“你把孩子放在这里，我可以治好他！
”
其实，靳鑫生并没有信心，他心底还有一个念头在劝说他远离此事。但是，他的另一个念头更加强烈。“不过，你必须离开！”
“不要走，爸爸！”小男孩可怜兮兮的说道。宁缺踌躇不定。靳鑫生心中的欢喜又多了几分。他心里笑着，嘴里却说道，“你必须走，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甚至将你也变得不普通。我不怕告诉你，许多事情，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因为，你的儿子等不了了，他有可能过不了今晚，而且，我用的不是普通的手段。”他心里嘲笑着，说的义正言辞。
宁缺扭过头看着他，靳鑫生笑着看着他，于是他也笑了。
他们都是假笑。
“我在门外等着。”宁缺试图讨价还价。“不行！”靳鑫生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是你的人，我不会泄露出去的。”宁缺说道。靳鑫生摇了摇头，“要不，你带着孩子走吧。”他说道，“我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你知道，我花了很多钱，但是你不知道具体我花了多少，相信我，如果米知道确切的数据，你会疯的，但是我要成功了，呵呵。”
靳鑫生干笑了两声，似乎为了劝服他，他加了一句，“你是我兄弟，所以，我才会帮你，说实在的，我可以不出手，毕竟，用世人眼中迷信的手段救治一个得了白血病的人，太难。”
宁缺看着靳鑫生。
赵登科将陈玄带到了那个茶舍。其实，陈玄只是跟着他下了楼，出了医院，这一路，陈玄都是被赵登科背回来的。
陈玄不能动了。他有意识，有身体，就是没有知觉。他感觉自己身体不存在，眼中却能看到他们。他感觉，一切都空了。
天空，所以，天为师。
赵登科带他到茶舍的一个秘密的地方，讲他的身体放好，这才对他说道。
“你现在面临一个抉择，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抉择，只是百爷是这么说的。他说，当你来到这里，你肯定知道，西京城里面，有四位人神。他们一位压着钟楼，几位镇着邪气。”
“这一切只是告诉你，如果有人说过，或者你看到过关于横天师的传说，都是真的。你要做的，只是相信。百爷说，天是空的，所以为天下师，为天下师，所以，能容纳各路神仙！”
“用各种各样的鲜血，到头来，只是做一具神仙的载体。而已！”
赵登科缓缓说完。他吐了一口气，“我就在门外，你又什么需要，喊我！”说完这句话，他退了几步，走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