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很明确,她活着,他便活着,一切都好。她若死了,他即便活着也如同死亡,什么都对他没有意义,包括孩子,包括江山天下。他就是用这样霸道的方式,让她明白,她就是他的一切。留或者走,她自己看着办。
爱,可以是成全,也可以是毁灭。
她再次瘫软在地,整个人不能动弹。心中的酸软和苦涩交汇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她抬手抹了把发涩的眼角,却再无一滴眼泪。
回到江都皇宫,已是四月十二。连绵的大雨开始不停地落,整整下了一个月,还未有停的趋势。南朝大军并未因这天气而耽搁行军,南帝宗政无忧像是疯了般的与时间竞逐,疯狂攻占北朝的城池,一日不歇。北朝从边关急调兵马,终是远水难解近渴,只一月时间,南军长驱直入,攻陷北朝十数座城池,来到京城以外最后一个重要关卡。
大军兵临城下。而这时,万和大陆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洪灾。堤坝尽毁,洪水如猛兽直冲而下,吞没了一座又一座村庄或城池。
来不及逃离的人们在惊恐之中丧生,连尸体都不知被冲往了何处。
这战争纷扰的年代,又遇洪灾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四处都是哀声一片,整个天下都陷入惶乱之境。
南朝较之其它国家,水灾更为严重。各地官员纷纷递上折子,请求上面拿主意。有些地方的洪灾几乎淹了整座城,阻隔了通信,明清正与丞相再三商议,决定进宫面见皇妃。
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南朝皇妃再度临朝。
乾和殿,庄严森巍。
众臣跪拜:“参见皇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椅之后,珠帘垂挂,漫夭端坐凤位,微微抬手道:“平身。”
“谢娘娘。”
众臣起,漫夭面色凝重,道:“全国各地水患成灾,房屋被冲毁,短短几日,无数百姓家毁人亡。今日本宫召各位大人上殿,是想听听你们有何治水良策?”
一位大臣出列,“启禀娘娘,以臣愚见,应尽快增派人手,抢修堤坝,阻拦洪水扩展之势。”
丞相立刻道:“臣以为此法不妥,以现下洪水之猛,修建堤坝恐已无济于事,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还会耽误抢救灾情。请娘娘斟酌!”
另一位大臣出列,“启禀娘娘,古有大禹治水,开辟河道,将洪水引入大海,为后世人所称道。这个办法我们倒是可以借鉴,只不过……大禹当年用了十三年的时间,而我们即使多派几倍的人去,最快也得好几年……”
裴大人嗤道:“狄大人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何区别?几年的时间,这水也不用治了,恐怕那时候,百姓早死光了。”
狄大人被这一顿堵,脸色顿时难看,反唇相讥,“裴大人嫌这个不好,那你倒是说一个好办法给我们大家听听!”
裴大人哼了一声,明清正沉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
那两位大人连忙低下头,不再吭声。明清正对着上位行礼,正色道:“娘娘,微臣认为,狄大人所说借鉴大禹治水的方法也不是不行。”
漫夭凝眉,听他说下去。
明清正微微犹豫,又道:“微臣听闻,娘娘命人制造了一种武器,威力极大,可炸毁城墙。”
漫夭眉头一蹙,问道:“明大人的意思是,用炸药开山辟石,尽快达到疏通洪水的目的?”
明清正恭声道:“正是。娘娘明鉴。”
其他大臣一听,目光皆是一亮,也纷纷点头称好。
漫夭沉默,她记得曾在电视里见过这种方法,可以是可以,但是……她叹了一声,“此时正值征战期间,国家兵力空虚,若将这些炸药都用于治水,倘再有敌军进犯,恐难以应对。而当初收集材料有限,制作的火药并不多,其中多半运往战场,库中已所剩无几。”
明清正一听,微微有些泄气,两条溢满正气的浓眉渐渐拢了起来,愁不得解。
大殿之中变得安静,漫夭不做声,大臣们没有更好的主意,也都不敢再开口。想到正面临水患的百姓,那些官员们所上报的悲惨万状的情形,他们个个都很伤感,不禁唉声叹气。
这时,一名禁卫军来报,“启禀娘娘,项将军在殿外侯见!”
漫夭微愣,这个时候,项影怎么回来了?她连忙道:“宣。”
项影进殿,行礼。漫夭问道:“战事尚未结束,你怎么回来了?”
项影忙恭敬回道:“回禀娘娘,半月前,皇上见大雨一下多日不停,料定此次必有洪水灾患,特命臣火速带回战车火药,交与娘娘,以备治水不时之需。”
漫夭怔住,想不到无忧竟然在半月前就已有先见之明,并提早想到了治水之法!
明清正大喜过望,双手紧握住,神色激动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娘娘,如此一来,灾区百姓有救了!”
“吾皇英明!吾皇英明啊!”众臣纷纷拜倒,无不欣喜赞叹,帝王果真是料事如神。
漫夭立刻起身,下令:“萧煞、项影,本宫命你们二人各带一万人去灾区开山治水,即可准备出发,不得有误。”
二人领命:“是。”
她又道:“明大人,皇上出征在外,本宫又身怀有孕,不便出行,现任命你为钦差大臣,代表本宫和皇上去灾区探视灾情,安抚民心。”
明清正正有此意,忙欣然领命:“微臣领旨,绝不负皇上和娘娘所托。”
半个月后,各地官员陆续上奏,在萧统领和项将军的带领下,禁军与当地官府的人日夜不停开辟河道,几座水灾严重的城池灾情终于得到缓解和控制。漫夭又挑了几个清廉正直的大臣再次带去物资,帮助灾民重建屋舍,发放救资,尽快让他们生活安定下来。各地灾区人民对此感恩戴德,南朝百姓亦是通过此事看到未来的希望,对帝妃赞声一片。
这次洪水之患,南朝本是最为严重的一国,却也是整个大陆最早解决水患安定臣民的一国。此事传出,其他国家仍在水患中苦苦挣扎的灾民无不羡慕,只恨自己不是南朝百姓。
水患已解,漫夭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八百里加急战报:启云国军队大举进犯,十三日连破八城,三十万大军以无与伦比的气势和速度直逼乌城。乌城告急!
水患阻滞,本应八日前就该到的战报延直今日方递到她手中。
漫夭一手紧握住那份战报,怔怔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该来的,总会来。
乌城,离江都不过百里,是南朝皇都最重要的一个军事之城。那里现只有守军五万,何以低档三十万大军?
若乌城一破,则江都危,南朝亡!
皇兄他终于出手了!在这个时候,她没有大军可派,没有大将可用,亦无火药炸弹,有的,只是她一介女子想力挽狂澜保家护国相助夫君的一颗心。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启云国军队如此轻易地攻城掠地,几乎是畅通无阻到达了乌城?仿佛南朝所有地形局势都在他掌控之中。这样的行军速度,委实可怖之极。
漫夭派出八百里加急将战报送出,可一来一回,援军最快也得半个月以上才能赶到,以启云国的进军速度,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晚了。眼看乌城之危迫在眉睫,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她当机立断,力排众议,决定亲自前往乌城。
几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半日即到。
此时的乌城,正遇夜袭。
漫夭与萧可一入城,火速赶往军营。
“站住!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军营!不要命了?”军营门口的守卫见突然冲过来两匹黑马,连忙拦住,对马上是被黑色雨衣紧紧包裹住看不清头脸的两人,厉声喝问。
萧可亮出一块金色令牌,“你们看好了!快让开。”
漫夭抬手掀了帽子,露出满头白发,那守卫一愣,如此绝色女子配上这一头的白发,不用看那象征尊贵身份的令牌他也猜到是谁了。
守卫们慌忙下跪行礼,不及开口,漫夭已扔下一句“速传向将军去议事厅”后,策马直奔而入。
一刻钟以后,议事大厅。
漫夭端坐于首位,看着门外疾步走上台阶的三人,面色肃穆沉静。
乌城守将正是从前京城皇宫禁卫军统领向戊,他带领两名副将快速入内,行礼参拜后,面带忧色,急忙道:“娘娘何以孤身来此?敌军现下正夜袭攻城,乌城怕是保不了多久了!娘娘金玉凤体,又身怀龙子,不宜在此逗留。姚副将,你速速领二十精兵护送娘娘回宫,路上切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将军。娘娘,快请吧。”姚副将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漫夭却稳坐不动,朝他们三人逐个看过去,目光锐利,逼视着向戊的双眼,沉声道:“你身为一城守将,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你便如此没有信心,还如何领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