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对疑似同志的俩男人,自然是易装而行的当朝双圣。
萧玦紧紧牵着秦长歌的手,一路沿着摊贩兴致盎然的逛过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一路扫荡,很快就抱了一大捧东西,犹自不满足的笑吟吟道,“长歌,天可怜见,我们终于有机会一起游玩市井。”
“听说你还价一把好手,”秦长歌笑意微微,接过那些玩意,交给跟过来的侍卫,顺手抓起三个钗环一个簪子和一盒粉,“这几样东西,你要是能按我要的价格买下来,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真的?”萧玦扬眉一笑,跃跃欲试,“你开个价。”
秦长歌慢条斯理在袖囊里摸啊摸,摸出三个铜板。
“不是吧,三个铜板顶多就买个簪子。”萧玦皱眉斜睨她,“你在刁难。”
“不难,岂不显得我的承诺太不值钱?岂不显得我看低了乾元皇帝的还价本领?”秦长歌笑嘻嘻拍拍萧玦的肩,“我在前面天上居酒楼等你,一刻钟内,你要不能买下来,我就自己玩去了。”
说罢施施然去酒楼喝酒,留下可怜的萧某人皱眉咬牙,捋衣揎袖,施展出已经有点生疏的还价大法拼命侃价。
天上居是近年来除了风满楼外生意最好的酒楼,据说好处不在酒菜,而在艳妓歌舞,极其大胆出位,吸引眼球,为此在风满楼几乎一家独大的情形下,还能迅速站稳脚跟,甚至抢了不少生意去。
萧太子不忿生意被抢,也想照样来上那么一招,被秦长歌狠狠K了一顿,搞错咩?萧太子你当掌柜当得太进入角色了吧?一朝太子玩票式的开酒楼,也就是业余闲趣,和市井之徒以下三流手段抢生意?不觉得掉价?
萧太子悻悻收手,不过暗底下好像还是搞了些事,据说天上居的艳妓已经被官府查封了三次,只是那老板财大气粗,赶走一批再来一批,竟是硬生生的赖在京城了。
秦长歌今日过来,却是因为听说了一些事,有心来看个究竟。
一进门,震耳的喧嚣夹杂着酒香肉香脂粉香以及人群密集处特有的浓厚的人味儿立即扑面而来,满楼热闹得不堪,楼上楼下,歌舞声尖呼声浪笑声敲碗拍桌子的声音哄哄的似要掀翻楼顶,秦长歌的太阳穴,几乎立刻不堪其扰的突突跳动起来。
皱眉按着额角,伸袖捂着鼻子,秦长歌小心翼翼自那些不断扭动着雪白腰肢,衣着少得几乎遮不住重点部位的舞女中穿过,很仔细的不让她们的脂粉沾着自己的衣服,好容易找到座位坐下,四顾一圈,不由心中一震。
楼角背对着她的一桌,那个自斟自饮的白衣人,那背影……
真的很像。
前几日凰盟属下有密报递进宫,说近期有个戴着面具出入天上居的男子,身形武功极似素玄,只是很难近得他身,无法查证。
自从那年素玄飘然而下碧落神山,秦长歌多方查找也一直没有他的下落,如今但有一丝线索如何肯放过?虽然这个人武功很高令她存疑,毕竟当初素玄离开时,已将一身武功还给千绝,但是换过来想,以素玄天资颖悟,重新将武功练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对素玄,秦长歌一直负疚在心,这个一生为恩情所累的武林第一人,最终为了她抛却一切,她这个欠了他好大一份人情的人,每自想起都耿耿于心,如果能找到他,虽然素玄未必需要她做什么,但是知道他平安过得好,也是一份心安。
想了想,秦长歌端起酒杯,打算过去搭讪,尚未起身,忽听一声巨响,隔壁一间包厢的雕花隔窗突然爆裂,木块碎屑纷飞,随即白花花的影子一晃,一个人体从砸开的大洞中弹丸般的飞出来,直直砸向秦长歌。
人尚未近已闻香风扑面,而身后传来怒骂和放肆的狂笑,秦长歌眉毛一挑,斜身一让,一脚将身下条凳踹了出去,条凳哧溜溜在地板上飞滑而出,正正迎上那即将落地的女子,犹自去势不歇的不断前滑,眼看即将冲向栏杆滑出店外,顿时一片尖叫声起。
不过叫到一半都齐齐堵在了喉咙里,人人瞪大眼,看着板凳突然停下,而前方,一支细细的竹筷轻轻抵住了板凳前端。
执筷的那人,清瘦潇洒,气度雍容,一折便断的细竹筷在她掌中,便如精钢铸成,抵住了一人一板凳的巨大冲力。
酒楼上只有寥寥几个人看见刚才一瞬间,秦长歌突然拍桌,桌上筷笼里的筷子四散飞起,秦长歌伸手一捞,一筷闪电刺出,生生将冲到楼沿的板凳阻住。
众人瞪大眼看秦长歌,秦长歌只看着那个白衣人的角落,那人也为这声势所惊,微微侧首。
秦长歌紧盯着他缓缓回身的侧面,这背影这黑发,乃至玉质发冠,依稀都是素玄的风格,是与不是,只待这一回身。
那人回过头。
秦长歌难掩心跳剧烈。
映入眼帘的却是苍白平板的面容。
秦长歌低低吁一口气……面具,见鬼的面具,就不能偶尔脱一次么?
心中思量着还是要去揭下那面具,顺手将那惊魂未定趴在桌子上的女子一扶,秦长歌道:“姑娘你——”
“臭婊子!还趴在这里挺尸!”秦长歌一句话未问完,身后已经传来霹雳大喝,那女子花容失色的欲图挣扎而起,霍地脑袋一仰,头发已经被人从身后薅住,那人手劲极大,那女子惨呼一声,一片乌发已经被拽落下来。
“嚎什么丧!七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这婊子还敢推三搪四?不就是跳个舞?你他妈的装什么圣女?”腾腾脚步声里又过来一个大汉,看也不看秦长歌一眼,抬脚就对女子腹上一踹。
尖声惨呼里,女子霍然落地,捂着腹部不住翻滚,额上冒出豆大冷汗,男子犹自不解气,欲待再踢。
“咻!“
一道翠绿光影掠过,啪的一声大汉的动作凝在半空。
被秦长歌掌中竹筷点中环跳穴的大汉,脚出一半定在半空,上身犹能动,霍然扭头怒吼,“兀那小子!你找死!快解开爷爷穴道!”
“哦,想做我爷爷?”秦长歌微笑,“我爷爷正睡在郢都京郊的圣墓里,你要想做我爷爷,先得成为死人,你想不想?”
“放你妈的屁!”大汉怒喝,“你敢动七公子的人,你才要做死人,兄弟们,还愣什么?这人胆敢藐视公子爷,给我打!”
呼啦一声,那包厢里涌出一群大汉,横眉竖目的逼近来,有人懒懒在包厢里道:“阿四说的对,这什么玩意,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我的人,打!打死我负责!”
另一个声音笑道,“得罪你吴七公子,干脆自己上吊算了,这小子这么不长眼!”
一阵得意的狂笑,随即一张一看就知道沉迷酒色因而显得苍白浮肿的脸探了出来,斜眯着醉眼看了秦长歌一眼,剔着牙道,“小子,想活命不?想活命先给公子爷我磕一百个头,我就饶你一命。”
秦长歌靠在窗栏边,斜斜看了那吴七公子一眼,突然笑道,“吴七公子?颖城公主连生六个女儿,第七个盼出来的宝贝疙瘩?”
“咦,你小子居然认得我?”那吴七公子怔了怔,狐疑的眯起眼,“你是哪家的子弟?”
“我怎么会认得你?不是谁都配让我认识的。”秦长歌一笑,想起去年好像颖城公主带着这小子进宫陛见过,当时他收拾得齐整,阶下山呼舞拜循规蹈矩,颖城很是得意这个宝贝儿子,不住口夸他知书识礼谦恭仁孝,哪知道人后居然是这个浮华浪荡的纨绔德行。
颖城是萧玦的远房表姐,嫁了敬武将军吴远为妻,吴远在当初统一大业中很有些军功,是军中三大将之一,吴家确实是煊赫门庭,难怪将这小子惯得不成人形。
因为想起这层远房亲戚关系,秦长歌有点犹豫,吴七公子却已因为她的答话生怒,大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打,打死算完!”
他身旁一个黄衣少年此时也探出头来,轻蔑的看了看秦长歌,正想缩回身,目光突然在她腰侧一掠而过,不由怔了怔,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这回脸色一变,轻轻拉了拉吴七公子的衣袖。
“干嘛?”吴七公子不耐烦的回头,那黄衣少年低低道,“德昇,对方认得你,说不定有来头,再说陛下最讨厌皇族子弟仗势欺人,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陛下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吴德昇不耐烦的一甩袖,“单骥单公子,你也是咱们武将之后,怎么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没胆气?”
单骥脸色变了变,犹豫的又看了看秦长歌腰间,那里那个玉佩隐约露出明黄丝绦,那是皇室近支才能使用的颜色,不过刚才一现又隐,着实没看清楚。
如果是皇室贵胄私访,定然不愿泄露身份,自己现在挑明了,反倒得罪人,单骥盯着秦长歌,越看越觉得这清瘦少年气度雍容,看来竟有几分熟悉,思来想去,觉得此时不宜再和吴德昇蹚浑水,既然这家伙不听劝,那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