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连眼都没睁,一把抓过她的左手,压在自己颈项下,很舒服的调整了一个姿势,以她的手为枕,继续大睡。
秦长歌扯了扯嘴角,拉了拉自己左手,拉不动。
黑暗中,秦长歌悲愤的对闭目大睡的东燕国师大人,比了个中指。
第二天,秦长歌揉着被压得毫无知觉的左臂,对一夜好睡显得分外神清气爽的国师大人媚笑,“您睡得好?”
白渊很温柔的答她,“你手臂太细了,枕起来不舒服,下次不要塞到我颈下。”
当日白渊也没有出去,石室中有许多干粮,还有一些书,白渊看书吃干粮,秦长歌吃干粮看书。
因为悲愤,秦长歌吃得很多,有进就有出,秦长歌很快要求解决生理问题。
原以为白渊一定会带她出去解手,不想那人将一面石壁一推,现出一间小石室,里面居然有石马桶。
马桶做得极其阔大,从桶口到桶底高度非凡,基本上如果小解,那绝对是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惊人效果。
秦长歌很忌讳那马桶不知道被谁用过,不肯坐在上面,便爬上马桶,蹲在上面,那样直线距离实在有点惊悚,为了避免小解声音过大令白渊怀疑天降暴雨,秦长歌开始大声唱小曲。
唱完小曲出来,秦长歌问白渊,“这个满了怎么办?”
国师大人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去倒。”
秦长歌既辛酸又鼓舞——虽然沦落到去倒马桶实在是此生最为悲惨的时刻,但是倒马桶终究是要出去吧?
结果等当晚她去倒马桶,白渊将石门一开,带着秦长歌沿密道向上走了几步,突然推开一处隐蔽的石门,道:“就倒这里。”
秦长歌探头一看——居然又是个坑洞,大约连通着外面,马桶倒在坑里很快消失,那坑小得很,人实在没法子过去,过得去秦长歌也不想去钻,沦落到倒马桶已经够惨,再去钻粪道,这辈子她也不想活了。
第二晚,秦长歌“脚气犯了”,悄悄的“蹭痒”。
蹭了没几下,白渊长腿一抬,大喇喇的架在了她腿上。
秦长歌怨毒的抬头,看着架在自己身上的那双修长的腿,很想操刀将之割下,再撒上自己的所有毒药,腌成东燕国师版金华火腿。
可惜刀子和毒药,都被火腿的主人没收了说……
第三晚,秦长歌说要给国师大人按摩,国师大人很乐意的接受了,秦长歌很温柔的要他趴下,准备给他全副马杀鸡,国师大人很听话的趴下了,秦长歌的纤纤玉手正要按上他的肩,国师大人突然手一伸,在床头一拉。
哗啦一声,床头石壁分开,出现和地面一样的水晶石,水晶透明,将两人照得纤毫毕现。
秦长歌对着水晶怔然半晌,国师大人懒懒用鼻音催促,秦长歌只好捋袖子——按摩。
水晶光色盈盈,映出疏狂秀逸男子和清丽娇俏女子,男子俯身而卧而女子婉娈倾身其上,素指如拨弦,在男子身上起落挥弹,如奏花间清词一曲,着实美如画卷,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女子眼神好像也太怨毒了一点?
三日时光弹指而过,三日时光漫长如龟爬而过。
前者是对白渊而言,后者自然是指倒霉的秦长歌。
这三日内,白天黑夜,她用尽手段,使遍花招,以所有人类能想出来的彪悍暗杀阴毒技巧试图将白渊放倒,试图接近石门机关,可惜对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意无意间,将她的杀手全部化为无形,将她死活堵在了自己面前。
两人都心知肚明,两人都若无其事,两人不停玩着试探与被试探的把戏,两人到最后竟然生出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惊异于她的机巧多变,永远玩不完的古怪奇特花招;她惊异于他的连消带打,永远不曾松懈的警惕之心。
他思考着她的身份,并在各国知名女子之间搜索而一无所获;她思索着他的出身,想着这个人很多流传于六国间的传说。
号称有“龙阳”之好,不爱美人却爱**的白渊国师,为什么对她起了兴趣,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有打算收了她。
这人是个双刀?还是只是需要一个障眼法?
他则渐渐充满兴味的看着她,想着她是谁?那天天衢大街暗流汹涌,这几日城门封闭,是不是在找她?
想着那日长街之上,那个驻马回首的英锐男子,他回首的那一刻目光深情期盼无限,仰起下颔时失落重重写上眉端。
那样风神超拔的男子,天生的人中龙凤,他认得他胯下的黑驹,正是产自东燕边界青玛神山下勒格草原的骊马,号称马中飞电,超影逾辉,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名驹,等闲人一生中欲得一见而不可得,更别提拥有。
能用这样的马,非王公贵族不可,这个高贵男子,是她的爱人吗?
能拥有这样爱人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非凡脱俗?
白渊的目光沉落在静静看书的秦长歌脸上,这个女子,静默而观的姿态宛如帝王据于龙案之上,正在阅批天下奏章,行走举止之间,天生的雍容高华,居于人上,偏生雍容里自有一种洒脱睥睨,悍然无畏之态,吞云霞吐虹霓,一转目间都是天地灵气所钟的滟滟之光。
很像……那个人。
若非容颜实在不是一个人,几乎自己要以为她就是睿懿。
何止容颜,年龄、骨骼、功底,都和睿懿天差地远,实在搭不上号,不然他真的要欢喜的以为,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惜……她不是。
白渊的目光渐渐沉静,沉静里生出决然。
第四日。
一大早便有人敲门。
秦长歌霍然抬头,以为自己听岔了——敲门?
白渊却已施施然去开门,他的身子半掩在门后,挡住了秦长歌的目光,只看见他微微点头,随即道:“去吧。”
秦长歌却根本没看门,她紧紧盯着地上的那一大块水晶,那里映出了来客的半边影子,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个子高高的男人,身后斜斜露出长刀的刀鞘,秦长歌觉得那刀鞘的式样,看起来有点眼熟。
男子离去,白渊回转身,微笑看着她,道:“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秦长歌挑起一边眉毛,询问的看着他。
“西梁太子的六岁大寿到了,西梁国决定以举办‘斗春节’的方式,为太子庆生,另外,据说在海外养伤的睿懿皇后伤势大好,也已回国,准备参加爱子的生日庆典。”
白渊的笑容若有深意。
“西梁皇帝大赦天下,举国欢庆,睿懿皇后凤驾回归,这般百年难遇之盛事,你我怎能错过?”
斗春节,已废的赵王萧琛首创的节日,是当年郢都的春日盛事,萧琛事发,去年的斗春节便没有举行,今年的四月初三是萧太子的寿辰,据说萧太子听说了这个节日,在陛下询问当如何庆祝之时,提出要举办西梁有史以来最隆重的斗春节以兹庆祝。
而睿懿皇后思念爱子,也从海外仙岛归国。
郢都百姓这几日疯魔般的守在各处城门,狗仔队般守候皇后凤驾,期待能够第一眼见着名动天下的神后,当然,他们失望了,抵抗着春夜寒气抖抖索索守了很多夜,除了遇见几只半夜***游荡的野猫,和城墙根儿下掏阴沟的老鼠外,啥也没遇见。
但是,希望落空不代表人类的想象力被扼杀,正如绯闻可以编造般,皇后来归自然也可以凭空诞生,郢都的各处的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有无数版本的皇后驾临场景,有人拍桌子打板凳说亲眼看见陛下摆出全副皇后銮驾,从正阳门迎进皇后,凤辇娥冠,红妆十里,皇后在珠帘影里露出半张脸庞——啊呀呀呀美如天人!隔壁我家翠花和她比起来,本来水嫩的小脸蛋顿时就成了屎壳郎……
翠花从隔壁奔出来,悲愤的一把揪住这口沫横飞的屎壳郎之夫,回家整治去了。
还有人嗤之以鼻,说皇后不爱奢华,什么全副銮驾都是胡扯,要说看见,咱家那天去城东探亲,亲戚住长宁门外,那天戒备特别森严,我便留了心眼……哎呀,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他招招手,众人神神秘秘的凑上来。
“看见陛下黑衣黑马,带着御林军守候在城门口,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飞驰而来十八匹马,每一匹都雪白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最前面的那匹尤其神骏,白毛金蹬,漂亮得一塌糊涂……”
有人恶狠狠拍他脑袋,“丫的你能不能说正题!”
那人被拍得一缩,立即道:“马上那女子带着面纱,姿态那个美好哟……她一看见陛下,当时就从马上飞扑过去了,哎呀……乳燕投林小鸟依人,雪白的面纱在风中飞舞,仙女一般,看得我那个心痒痒哦……陛下一把接住,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哗……”
“真美……”有人目光发直的感叹。
“离乱夫妻终于团聚,真好。”某人双手捧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