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若有来生,你可愿再与我重逢?
……
恍惚中景物一变,一碧深水,栈渡桥下水寒如冰,鲜血温暖的融入,再瞬间消散,他意识渐渐消亡,下肢的游动变得沉重滞涩。
隐约听得碎裂声响,有白色玉片坠落纷纷,落在桥底沙砾之上,远远看去若滴滴眼泪或闪闪星光,明灭。
他苦笑着摸了摸腰部——刚才容啸天那一掌,正击在玉佩之上,玉佩粉碎,自己却挣得半条性命……长歌,你死去依旧能够救我,为何我却不能救你?
水波粼粼,宛如巨大的水晶,逐渐凝固,将他包围。
“哗!”
水波突然如墙竖起,转眼间化为长寿宫墙,深红明黄,直直矗立在眼前。
月过宫墙,花影摇曳,风里有晚香玉的清香,这人间风月,从来不看是否身处凄凉地,没有主人的长寿宫,不影响那花开得热闹,艳裙香风。
他穿过一朵半歇的花,看见宫中那个蓝衣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内殿的一面墙。
那时候在做什么?哦……溶儿偷跑去幽州了,长歌和自己来找他,现在长歌去了龙章宫找萧玦,自己留在长寿宫密道处等候。
男子驱动着轮椅,慢慢的行向那面墙。
他扣紧了手指,掌心里满是冷汗……算了……别看,别看……
“轰!”
他于长寿宫妖艳繁花之间,霍然回首。
轰!
容啸天杀气腾腾的突然一剑劈裂了地面。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他只看见秦长歌击碎镜子后突然怔在了那里,萧玦剑至半空突然砰的掉下来在蛇群中挣扎,在祁繁背上的楚非欢突然满面冷汗的双手颤抖掐住了祁繁的咽喉,祁繁被猝不及防一勒,立时接不上气。
容啸天也算半个千绝门人,顿时知道他们都被阵法控制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能令几大高手不知不觉间全部陷入,但是情形危险,间不容发——阴离冷恻恻的飘向秦长歌,蛇群咝咝吐着蛇信纠缠不休,虽然萧玦是高手,下意识的挣扎保住了一时安全但绝对不能长久,至于祁繁——快被神情痛苦的楚非欢给勒死了。
这一霎情形之险,不容犹豫!
容啸天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事不管,立即一剑悍然劈地!
镜子不能打,秦长歌碎镜的下场就是被困,蛇群不能动,一看就知道那东西和阵法无关,那么,剩下来的只有这七星地面了。
剑光扬起,向着:北斗!
“咔嚓”
地面碎裂,一道笔直的裂痕横亘于七星图上,直直将北斗星劈成两半。
满室光网,霍然一敛!
秦长歌瞿然一醒,目光一亮,一眼正看见阴离枯黄的脸已经逼到自己面门!
铁板桥,大仰身,秦长歌砰的向地上一倒。
肩颈触地,机关连动,立时唰唰的射出几枚闪着蓝光的飞刀。
阴离拂袖,掌中红光一闪,飞刀顿时无影无踪,秦长歌却已经一蹬墙角,哧的一下倒滑一丈,到了祁繁身边,一抖手银针飞闪正扎在楚非欢虎口,楚非欢手一软放开祁繁,脱力晕去,容啸天一把接住,秦长歌嚓的掣出腰间长剑,横在自己眼前一照,随即抬腿,旋风般将他两人一踢!
砰一声容啸天和楚非欢被秦长歌踢向一处只挂了一块巨镜的墙壁,那块巨镜隐藏在诸镜之后,在入口的正后方,先前几人出来时,因为方位问题一时都没有看见。
秦长歌毫不犹豫的踢出。
身后腥风袭近,阴离枯黄的手一闪,抓向半空中的容啸天!
秦长歌跳起,火箭般向阴离怀中一撞!
以头抢怀耳。
嚓的一声她的后领里咻咻冒出一排飞箭,这回冒的是绿光。
阴离掌间红光再一闪,飞箭粉碎,然而秦长歌已经衣袖一抖,又是一大堆梅花针。
飞针完了是如意珠,如意珠完了是金钱镖,金钱镖完了是金弹子……
最后出手的是黑丝,振臂一甩黑光暴涨。
刷的一声劈向阴离面门。
阴离急退,身后,萧玦毫不客气狂飙而来,半空中飞身下劈,毫无花哨却杀气惊人的“力劈华山”,悍猛绝伦的劈下来,看那架势,似想将阴离一劈两半!
阴离看起来并不畏惧秦长歌满身乱七八糟没完没了的暗器,却对这样真力雄厚的真功夫颇有忌惮,拂袖一甩,再次一退数丈。
随即他仰头发出一声尖啸。
尖啸方起,呼的一声,容啸天和楚非欢即将撞上巨镜的那一刻,镜子突然消失,出现空洞,两人毫无阻拦的从洞中飞出。
尖啸方起,秦长歌突然奔向萧玦。
看那模样就像怀春少女奔向自己情郎。
萧玦怔了一怔,立即受宠若惊的伸手去接。
秦长歌一抬头,对他好抱歉的一笑。
黑丝再次出手!
一把缠住萧玦伸出的手,三绕两绕飞快绕了个结,就手振臂一甩,将萧玦甩出刚才容啸天带着楚非欢飞出的那个镜子!
“这个昊天阵!人多反而坏事,去找东西要紧!应该就在这附近!”
懊恼的低喝一声,萧玦回身便扑,秦长歌早已手快眼快的一脚将旁边一个镜子踢过刚才那个洞口,哗的一声,光芒一亮,接着便是什么东西在外面闷声撞上的声音。
秦长歌暗暗对萧皇帝的额头忏悔哀悼了一秒钟,一翻身拉着祁繁腾的跳上了一面古镜,和阴离面面相对,低低对祁繁笑道:“抱歉,生门开启就那一刻,实在来不及再把你送出去了,你就陪着我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祁繁也在笑,低声问,“你刚才不是被迷了么?现在怎么又看出来生门了?”
“我智慧天纵,”秦长歌脸红也不红的答:“击镜是对的,只是这个阵法有所改变,而我被阴离站的位置所迷惑,计算反了击错了,这个阵法攻人内心,越是彼此间有心灵感应者越易被控制,最终摄魂夺魄而死,啸天误打误撞击碎北斗,换得这一刻生门开启,再不将他们送走,反而大家互相牵绊,都会困死。”
“阴大祭司,武功好像不怎么样啊,只是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愤怒?”祁繁眯着眼打量对面一直按兵不动的阴离。
“人家正练到紧要关头,被我等不识相的惊动尊臀,绝世神功即将大成之际却被打断,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现在比个普通高手还不如,你说人家要不要恨你?”秦长歌幸灾乐祸的拍拍祁繁的肩,“你我就等着被小红们分食吧。”
祁繁满不在乎的一笑,“既然要死,我想明白的死,刚才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秦长歌的嬉笑之态忽然一收,默然少顷道:“……一点幻觉……也未必全是幻觉……大约这个阵法利用了人心最脆弱之处,将心中最隐痛最畏惧的事以暧昧朦胧的方式显现,还反射了一些深藏的秘密,尤其以互相之间有情仇纠缠的人之间更易堕阵……我一时也不甚清楚……”
祁繁狐疑的盯着她的神情,这人说话向来明决干脆,从无象今日这般吞吞吐吐,她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大祭司,”秦长歌已经转向阴离,“你在调玄坛阴兵是么?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将我等碎尸万段,但是把我杀了也挽不回你的损失,这样吧,咱们来谈谈。”
怒极反笑,阴离森然道:“你觉得你配和我谈?”
“配。”秦长歌不以为杵,笑吟吟答:“因为,我能杀了你,在你的阴兵从幽火泽战场赶来之前。”
长声大笑,笑声里满是轻蔑,阴离道:“你当我神功未成就杀不了你?你以为我身边没有守卫?你以为我就孤身一人闭关?你当玄螭宫是你家后院,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我家后院没这么多小红,也没这么销魂的怪兽。”秦长歌抬起手,做了个拨弦的手势,“外面那位趴在屋顶上的家伙,是你们幽火泽神兽穷奇吧?”
阴离目光微微一变,“你知道穷奇?”
“西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泽而名不负,有两兽守之,其状如牛,猬毛,音如獆狗,是食人,是为,穷奇。”
“你很博闻,”阴离冷笑,“可惜再博学,穷奇也没耐心听你背书,你去它肚子里背吧。”
“唉,”秦长歌叹气,“怎么就不肯听我说完呢……大祭司,我得罪了你,自然会想法子补偿你,你若一定要我死,补偿就拿不到了,这是笔不划算的生意,对不?”
阴离默然不语,眼光刀子般在她全身上下一剜,嘿然冷笑。
“你身上有奇异的气味……让穷奇杀了你,我会发现那是什么的。”
秦长歌懒洋洋敲敲身下的镜子,“是啊,让穷奇杀了我,一样能得到,可是大祭司,你的啸声发出了这许久,为什么穷奇没有下来呢?为什么阴兵也没来呢?”
脸色木然不变,眉梢却微微动了动,阴离没有回答。
“阴兵不来,是因为无法分身,”秦长歌笑得可恶,“在我来之前,我已经派人调开了天使班晏派出阻截大衍宫的人,大衍宫援军终于赶到幽火泽,阴兵正纠缠于战斗,无法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