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靳乔见状,只能转身下楼,却忍不住的把担心的怨气撒在了景爱华身上,他扬声喊着,“景爱华,你对萧琰做了什么?你给我出来!”
老爷子、景爱华、许衍陆续从餐厅过来,许靳乔直呼景爱华的名字,以及这般盛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一时皆被惊怔,景爱华满目迷茫,讷讷的小声询问,“我,我干什么了?宝儿这是……”
许江崇皱眉,出于公道的开口,“阿乔,爱华什么也没做,是萧琰……”
“你少为她说话!”许靳乔急躁中,已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智,他阴蛰锐利的黑眸,盯着许江崇,“你又对萧琰做了什么?”
“混帐!”许江崇闻听大怒,“我是萧琰公公,我能对她做什么?你不信的话自己问问萧琰!”
萧琰一直插不上话,她此时也没心思解释,瞧到景爱华,她焦急的递出布娃娃,“夫人,你的布娃娃是哪儿来的?为什么和我妈妈留给我的布娃娃一模一样?”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仿佛凶猛的海啸顷刻间归于平静,只剩下了呼吸声,在错乱交缠。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了景爱华脸上,有不解、有猜疑、有震惊!
景爱华脸色煞白,萧琰陡然抛出的问题,以及她手中的红色布娃娃,像是影像带,将她的思绪,猝然拉回到久远的年代,令她恍惚失魂,心神俱散……
许靳乔只怔忡一瞬,脑中迅速划过什么,他抱萧琰下得最后一级台阶,将萧琰放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坐下,然后从她手中拿过布娃娃,深目盯着她,柔声道,“宝儿,先告诉我,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或者身体其它部位,感觉怎么样?你记着,不论什么情况下,你和宝宝的安全最重要!”
“老公我没事儿,没有不舒服,你别担心。”萧琰吞咽着唾沫,手掌心按在肚腹上,感受着身体状况,摇头道。
许靳乔点点头,转而严厉的道,“那就好,你身子虚,怎么敢奔跑?你是忘了你曾经流产过的后遗症么?”
“我……”萧琰张了张嘴,在他如炬的目光下,她渐渐冷静下来,咬咬唇小声认错,“对不起老公,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别着急,我帮你问问看。”许靳乔大掌抚上她的脑袋,嗓音柔和下来,安抚着她,“你妈妈都去世二十多年了,可能她们是同乡吧,或者认识你妈妈,总之你别激动,要保持平和的心情,哪怕为了我们的宝宝,也要听话,知道么?”
萧琰用力的点头,双拳握的紧紧的,“嗯嗯。”
许靳乔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目光方才移到手中的布娃娃身上,他仔细翻看着,缓缓出声,“萧琰有一个布娃娃,很破旧,已经有二十五年了,三十公分长度,娃娃的红色衣服有几个破补丁洞,特别老式的样子,不是买来工厂做的那种,是自己手工缝制的,涤纶的老布,里面塞的不是鸭绒,而是在农田里割的稻草,娃娃的模样不太漂亮,但娃娃的头发是真的,是从做娃娃的人头发上剪的,然后拿针缝在了娃娃的头上,嘴巴、鼻子、眼睛,绣的也还不错,而娃娃的肚子上,则用黑线绣了四个字:爱女宝儿。那是萧琰的亲生母亲在生前为萧琰亲手做的,留给萧琰的唯一遗物。”
他说到这儿,视线定格在景爱华脸上,眼神犀利,“许夫人,现在这个布娃娃,是你亲手做的么?”
“……”景爱华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衍眉头皱得老高,“大哥,你们究竟什么意思?这个布娃娃是我妈做的,我妈做了很多的布娃娃,从我记事起,她就喜欢做布娃娃,从西雅图许宅到纽约,家里储存了几百个布娃娃,偶尔有一个相像的,不是很正常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阿衍!”
许江崇疾言厉色,“怎么跟你大哥讲话的?道歉!”
“我……”许衍年轻气盛,从来没被父亲如此批评过的他,一时难以接受,脱口大吼道,“凭什么?我说错了什么?爸爸,你变了!你现在偏爱大哥了,你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
许江崇气的脸色铁青,“胡说八道!”
“闭嘴!”
老爷子威严的一声,叱责道,“吵什么吵?许衍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爱华,你解释一下这个布娃娃怎么回事,萧琰怀着身孕呢,都给我注意点!”
许靳乔没空搭理许衍,再度重复问道,“许夫人,这个红布娃娃,到底是不是你亲手做的?”
“……是。”景爱华迟疑着,极其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神色异样,表情带着慌乱与复杂。
许靳乔沉声道,“宝儿说的没错,你的布娃娃和她的除了内里填充的东西不一样,以及衣服的质量新旧不一样外,其余差不多是她的翻版,就像仿制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见过她的布娃娃么?或者,你认识萧琰的妈妈么?”
“我,我……”景爱华嘴唇再次抖动的厉害,她身体也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一分分流失,似乎受了巨大的刺激,教人看的心惊,许江崇连忙揽着她坐下,沉凝着眉峰,“爱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和萧琰都是川北人,你真认识萧琰的妈妈么?”
萧琰也急急的插话,“我妈妈叫秀梅,我爸爸叫景虎,夫人你听过么?”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景爱华猛烈摇头,眼中闪烁着狂乱,“我不认识什么秀梅,也不认识景虎,我谁也不认识,别问我,我不知道……”
她话到这儿,忽然一把推开许江崇,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跑去!
“爱华!”
许江崇急喊,连忙起身去追,许衍也惊的跟在后面,“妈,你怎么了?你小心台阶!”
景爱华似是疯了一般,很快跑上三楼,冲进房间,将门反锁,挡住了许江崇和许衍,任凭父子二人敲门喊她,拒不理睬,她背靠着门板,身体下滑,坐在地毯上,双手捂住了眼睛,有泪水从眸底滑落……
“要不要找工人把门弄开?”许衍急道。
许江崇思索着摇头,“算了,让你妈冷静一下,她应该……有什么心事。”
“难道我妈真认识大嫂的妈妈?”许衍惊愕,“这是什么关系?”
许江崇叹气,“我不清楚,我和萧琰谈谈。”
父子俩暂先下了楼,许靳乔正在安慰萧琰,萧琰依偎在他怀中,闷着脑袋不说话,老爷子也沉着脸不言不语,听到脚步声,他蹙眉不悦的道,“爱华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反应,像是不认识萧琰母亲么?”
“爸,爱华现在情绪不稳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了,晚些时候,等她冷静下来,我再问问看。”许江崇道。
许靳乔抿唇道,“我带萧琰先回房休息。父亲,你能把你夫人的婚前资料提供给我么?”
“婚前?”许江崇一楞,遂道,“我手中没有,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只能记个大概。”
“那行,我呆会儿找你谈。”许靳乔颔首,然后抱起萧琰,往楼上走去。
或许是他敏锐的直觉,景爱华与萧琰的关系,令他心中隐隐不安,但他不敢再让萧琰受刺激,不论这个关系是好是坏,他需要先弄清楚,掂量轻重后再决定要不要让萧琰知道。
如今,任何一件事,都比不上萧琰母子的重要性!
萧琰也很乖,她被送回房间,躺在床上,安静的像只小猫,许靳乔脱掉鞋,上床陪她躺下,将她揽入怀中,他亲吻着她的脸颊,温柔缠绵的唤她的名字,“宝儿,宝儿,宝儿……”
“老公,我好想知道我妈妈的事情,你知道么?我除了知道她叫秀梅以外,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她长什么样,她长多高,她是怎样的性格,她娘家在哪里,她是得什么病去世的……我全部不清楚。”萧琰低低的说道,语气里蕴藏着道不尽的苦涩。
许靳乔蹙眉,“难道你奶奶没有告诉你么?你家不和亲戚来往么?你也没听长辈们说起?”
萧琰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哽咽,“奶奶不说啊,什么也不告诉我,在我两三岁,刚刚懂一点人言的时候,我爸爸自杀了,然后奶奶就带着我搬家了,搬到了川北县城,并且断绝了所有亲戚的来往,奶奶靠给有钱人家洗衣服做杂活赚钱养活我,每次别的孩子笑我没爸没妈,我跑回去问奶奶,奶奶就只是抹眼泪,然后不说话,不吃饭,呆呆的坐着,我害怕,所以时间久了也不敢再问,就这样,一直到我十五岁时,川北地震,奶奶死了……”
“你爸爸为什么自杀?”许靳乔唇角抿紧,震惊异常,这些事情,萧琰没有跟他讲过的!
萧琰默了一瞬,低声道,“拿菜刀割破了手腕,血流了一天,等到奶奶背着我从田地里回到家时,爸爸早已经死了。”
“为什么?自杀的理由是什么?他没有再娶一个女人么?”
“我爸爸他……他半身不遂,常年瘫痪在床,听说是在我出生的前三个月,他去城里卖粮时,不小心被车撞了,撞成了残疾,后来我妈妈在我出生半年后,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死了,然后爸爸大受打击,有过好几次自杀的行为,但都被人发现救了回来,最后一次,没人知道,所以……死了。”
胸前的衬衫渐渐渗透湿意,许靳乔缓缓抱紧萧琰的身体,小心的不碰到她的肚子,他下颔抵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心,无声的安抚她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