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恒看着眼前有些恼怒的年轻王者,愈发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宁愿现在的轩辕墨对他大喊大叫,甚至是打他杀了他,也不愿他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他们很小的时候。
沐清灵一直没作声,直到这会儿见轩辕墨恼怒了才道,“他是太害怕失去你这个哥哥了,你莫要怪他。要是你再不醒来,怕是整个太医院都保不住了,他费尽心力才将你救回来,又怎么舍得杀你?”
“我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你们又何必救我?”轩辕恒苦笑道,“要图谋造反的人是我,跟杨文通勾结的人是我,带着人攻破了三重宫门的人还是我,我罪大恶极,本就该处斩。”
轩辕墨脸色阴沉,“是,你做了这么多错事,的确罪大恶极,但却不该是你一人处斩,而是要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正好,我也姓轩辕,不但是你的族人,还是你家人,清灵是我的妻子,也应该被株连。”
轩辕恒被他一番带着怒气的话说的直接愣住了,此刻的轩辕墨看起来就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儿,哪有半分的帝王形象?
再听听他那番话,千百年来又有哪个人能株连皇帝的九族?他刚刚明显就是若有所指的气话,却听得轩辕恒心里暖暖的。
沐清灵伸手抓过轩辕墨的手,笑语盈盈道,“墨,皇兄他这才醒来,应该要好好休息的,我们不该打扰太久,你现在人也看过了,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能放下来了吧?”
轩辕墨孩子气的哼了一声,抿唇不语,放开沐清灵的手抬腿便出去了,懂他的人,始终也只有一个沐清灵而已,连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轩辕恒都不会明白的。
沐清灵没有立刻就跟着出去,而是看着轩辕恒道,“我也知道,生于皇室之中,因为皇位的事,即便是亲兄弟也未必会有真正的感情。可他却是真的很在意你这个皇兄,我希望你不要伤他。”
轩辕恒勉强坐起来,靠着床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沐清灵,有些虚弱的问道,“那你是希望我怎么做?”
“把他当做弟弟,而不是皇上,只有摈弃了这个身份,你们才能像普通百姓家的兄弟那般亲密。”沐清灵诚恳的道,“当然,前提是你要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那晚你最后选择了跟我们并肩作战,他比任何人都感激你。”
轩辕恒一时间接受不了沐清灵的建议,皱着眉头道,“可他毕竟是皇上,我身为罪臣,怎么可以真的如他所言般直呼弟弟?”
“为什么不能?”沐清灵无所谓的道,“自我进宫以来,你听我喊过他几次皇上了?你若是放不下他这个身份,就很难跟他交心,因为你心中始终会有顾忌,不是么?”
轩辕恒不说话了,他自小就被礼教所束缚,要他像沐清灵这样不循规蹈矩,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更别说是做到了。
沐清灵紧接着又道,“我且问你,那一晚当你决定要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着靖国的江山社稷,还是想到他是你的弟弟?”
轩辕恒一愣,他当时明显就是要胜了的,可听到轩辕墨的话,他想起了那次在养心殿里轩辕墨说过的事。
那天他们在御书房聊了很久很久,轩辕墨回忆了很多他们儿时的事儿,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在回忆的时候都变成了开心的事。
他又何尝不记得,在还不懂得何为权势的时候,他们感情好的就像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似得,后来轩辕墨对他感情依旧,可自己的心却变了模样。
后来他曾亲口说,只要他保证能做一代明君,就愿意把皇位禅让给他,他回去把自己关在书房了想了很久,最后却把这当成了一种试探。
当轩辕墨主动下令打开了青龙门,将他麾下的叛臣贼子迎进来,跟他们一起去了养心殿,还求他们放过那些在外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时,他才如梦初醒。
轩辕墨真的不在意这个很多人都想要的皇位,他在意的是靖国的黎民百姓的安危,在意的是他这个大哥,所以当年才留下了自己一条命。
他虽然不是皇帝,却也知道当年轩辕墨要留下他会有遇到多大的阻力,毕竟那些大臣不是都像轩辕墨一样对他有感情。
因此他很明白,若是他政变成功,即便他不想杀了轩辕墨,杨文通也会第一个逼他下手,这也是为什么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杨文通。
如今被沐清灵这么一问,他似乎也瞬间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理解了轩辕墨的感受,当即抬头感激的看向她,“谢谢你,我明白了。”
沐清灵真是一点人情都不想让他欠,撇清关系到,“不用客气,你应该我这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爱的人。换言之,其实也就是为了我自己,因为只有他高兴了,我才能真正开心。”
轩辕恒勾唇微微一笑,这一刻恍如又成了沐清灵最初见他时的云淡风轻,连双眸都变得澄净通明,那是一种超然物外的释然。
沐清灵在心里松了口气,伸手扶他躺下盖好被子便准备出去了,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对他犹豫不决的说了一句,“对了,杨茜已经死了,是在牢里撞墙自杀的。”
她死了?轩辕恒微微一怔,随即却又恢复了神色,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不但临阵倒戈,还亲手杀了杨文通,即便杨茜不死他们也再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随她去吧。”淡淡的应了一声,他阖上微微有些痛的眼睛。
沐清灵看了轩辕恒一眼便转回身出去了,她想他应该是真心爱过杨茜的吧,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轩辕墨还坐在外面等着,见沐清灵出来了便迎上去,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出了未央宫,一路上还在低声说着话。
赵祥和一干宫人都很识趣的故意将彼此间距离拉开,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眼前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心中也是挺高兴的。
这样的画面真的很美好,美好到让人都不忍心打扰,若是皇上一直有皇后陪着,必定能从先皇后仙逝的悲伤阴影中走出来吧。
轩辕恒苏醒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前朝,一时间又有不少的官员前来御书房求见,为的无非是要轩辕墨将他给处决了。
有人甚至还将前事搬了出来,说当年若不是皇上念及兄弟之情执意要留下轩辕恒一命,也不会有这次的政变。
轩辕墨自是依旧不肯下令杀了轩辕恒,上次夺位之争中他没有帮过他,他都愿意饶他一命,这次是他救了他和沐清灵以及整个靖国,他又怎么可能反而害他性命?
“皇上,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皇上,放虎归山,祸患无穷啊!”
“皇上,斩草必需除根,否则难保春风吹又生啊!”
“皇上,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人实在留不得啊!”
“皇上……”
一干大臣跪在御书房,接二连三的请命,逼着轩辕墨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让身为帝王的人都难免头痛。
今天一整个上午他一本奏折都没有批阅,尽在这听臣子们所谓的劝谏了,类似的劝谏之语他听了一遍又一遍,能不烦躁么?
这些人也真是太过清闲了,早朝就开始请命,并且从乾坤宫一直追到了养心殿,个个都是端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轩辕墨很不耐烦了,“此事目前还并未查清,如何能随意定了皇兄的罪?各位爱卿还是暂且回去,一切待朕审问了皇兄再做决定。”
“皇上,请您三思!”一干人等很不悦的喊了一声,大有强逼轩辕墨现在就下令的意思。
“怎么,你们还要强迫于朕不成?”轩辕墨双目一凛,他已经保过轩辕恒一次了,这次还能不能保住他心里真的没底。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法国有国规,朝廷也自有朝廷的法令,若是当真所有的大臣都逼着他杀了轩辕恒,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臣不敢。”跪在地上的大臣嘴里说着不敢,可那眼神,那表情五一不说明他们此刻的目的,就是要逼着轩辕墨下令杀了自己的皇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沐清灵温柔的声音,“皇上,喝药时间到了,臣妾现在方便进来么?”
众人一惊,皇上好好的要喝什么药?而且还是皇后亲自送来的,不禁都疑惑的看向了轩辕墨,心里有个种种猜测。
轩辕墨也是惊讶不已,他这一没生病,二没受伤的,要喝什么药,不过既然人都已经在外面了,他也就没有阻止她,当即让她进来了。
打开门,沐清灵还当真端着一碗药施施然的走了进来,那药的味道极重,从各位大臣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们都闻到了。
沐清灵走到桌案前,把药碗往轩辕墨手边一放,“皇上,你看你怎么就这么不注意自己的龙体,这都生病了还强撑着接见这么多的大臣,明日还想不想上早朝了?”
她背对着众人,一边说还一边朝轩辕墨拼命的眨眼睛,使眼色,后者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的抬手捂嘴,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皇上龙体欠安?
众臣连忙仔细看了看轩辕墨,见他脸色果然是不怎么好,又听他刚刚的确是咳嗽了,而且手边还放着药呢,这才识趣的请罪告退,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御书房。
待所有官员终于都离去了之后,轩辕墨才长长的呼了口气,笑着对沐清灵道,“清灵,你来的真是及时,我都快要被这帮人给逼疯了。”
“我知道。”沐清灵道,“所以我才来了。”
轩辕墨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然后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揽着坐在他的腿上,“你怎么知道我被他们逼迫了?”
“我听赵祥说的。”沐清灵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问道,“墨,这次要保住皇兄是不是很难?”
“嗯,很难,比上次要难的多。”轩辕墨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连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次还能保住我这唯一的兄长。”
沐清灵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浅浅一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