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齿轮厂出来以后,我一直惦记着手里握着的那张纸条,坐在回去的车上,李局长紧锁的眉头不断的抓挠着我有限的耐心,毫无疑问,我们已经失去了追踪闫松的线索。我不再迟疑,当着他的面拆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名字——闫松。
“这是什么“李局长死死盯着这张浸满了血水的字条。
“鸷蛇死前塞到我手里的”我如实回答。
“这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线索,现在赶紧打电话”李局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递给了我。
“是谁干的”电话接通以后,里面传来了一个阴沉沉的男声。
“闫松”我照着纸条念到。
啪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我和李局长不由面面相觑,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路我们一无所知,这通简短到让人瞠目结舌的电话更让我们满头雾水。不管怎样,我也算帮他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这样想着,我也就释怀了。
玉环齿轮厂一战之后,春城市公安局紧急启动了第二套响应方案,在春城全市范围开展了代号“捕鼠行动”的大搜捕,重点针对市区的旅馆、酒吧、和夜总会,各乡镇、街道派出所也是全员出动,同时借助电视、报纸、互联网等多种传媒力量,全天候无死角的通告了闫松的犯罪行为和身份信息,根据闫松的犯罪恶劣程度,将他列为红色通缉令B级通缉犯,滇南其他市县公安局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春城市公安局关于抓捕特大犯罪集团头目闫松的协作请求,一时间,风声鹤唳,全民皆兵,在如此高压的抓捕形势之下,闫松落网只是时间的问题。
春城市公安局大会议厅里,参加此次行动的全体人员汇聚一堂,李局长首先宣读了省公安厅对于玉环齿轮厂行动的嘉奖通报,紧接着他打开了摆在桌子上面的笔记本电脑,我们对面的投影墙上随后出现了几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并做了一些简短的文字说明,居于榜首的便是递给我纸条的“盛哥”,旁边的备注为“鸷蛇,彝族,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
“银幕上出现的便是今晚参与毒品交易人员的详细资料,这些人分别属于两个犯罪集团,以孙胖子为首的买方为春城当地黑帮组织,以鸷蛇为首的卖方属于境外贩毒组织洪明集团,下面我要重点强调的便是洪明贩毒集团”李局长用鼠标点击了一下洪明集团的标签,屏幕上当即弹跳出一个金字塔式组织结构分布图。
“洪明集团总部位于挝缅泰交接处的金三角地区,属于该地区新崛起的跨国武装贩毒集团,成员主要为缅北佤邦和果敢地区的华人,由于历史和地理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该组织在我国边境地区的傣族和景颇族等少数民族聚居地同样有着较大的群众基础,随着近年来我市缉毒工作力度的不断加大,该组织在春城的势力范围相对呈现收缩和转移的趋势,此次击毙的该组织头目“盛哥”,外号鸷蛇,系11.20行动中逃脱的犯罪分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春城绝对不是犯罪分子的法外之地。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得不说,李局长是一个做政治工作的好手。
长江听了李局长的发言,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看在眼里不由感到有些奇怪,自从李局长主政以来,春城市在反黑工作上连打了几个漂亮仗,这些成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摆出这种态度实在有些不应该。
“我们这次的行动,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只能算是阶段性的胜利,闫松的下落仍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疑团,目前,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抓捕闫松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攻坚阶段,同志们一定要打起精神,再创佳绩”。
李局长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轻人小跑着冲进来会议室,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李局长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闫松出现了,行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那张纸条起了作用。
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数十辆消防车在着火建筑前面的空地上一字摆开,喷出了一条条的水龙,喷洒在炙热的火焰上升起了团团的水雾,被烧焦的楼房底层隐约能够看到一张熏得焦黄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紫荆公馆几个字,几十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我们的面前,当我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没来由的想起了长江刚才嗤之以鼻的神态,这些组织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
“放我们离开,否则杀了她“闫松终于现身了,此时的他看上去像个落魄的乞丐,凌乱的头发,猩红的双眼,被大火烧满破洞的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片,死死的抵在李阿蒙的脖颈上面。
“闫松,你个王八蛋,是男人的话就把李阿蒙放开,老子给你做人质“,我一脸心疼的盯着对面的李阿蒙,她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眼神空荡荡的,俨然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哈哈哈,好感人的画面啊,只是可惜了,你特么的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松少面前讨价还价,李牧笛你个老匹夫,有眼无珠的东西,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小蒙早就成了我的人了,今天,要么放我们离开,兴许我会可怜你一把年纪叫你声岳父大人,要么就准备好给你的宝贝女儿收尸吧”闫松恶狠狠的对着李局长吼道。
“闫松,收手吧,大势已去,无畏的反抗只会让你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们的政策你都清楚,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李局长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武警方面的狙击手应该已经就位了。
“彭”一声枪响彻底地打乱了李局长的行动计划,潜伏在对面高楼上的铁塔在枪响的同时麻利的打了个滚,刚才藏身的那扇玻璃被子弹击的粉碎,铁塔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那个黑衣女子,从举枪到射击仅仅用了零点几秒的时间,这怎么可能,他静静地趴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下一次,被击碎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呵呵,玩鹰的差点被鹰给啄了眼,姓李的,叫你的人让开,不然我不客气了”闫松愈发变得焦躁不安,刚才如果不是大姐大发现的早,自己已经着了警察的道,对面的建筑中肯定不止隐藏了一个狙击手,说不定现在就有一把狙击枪瞄准了自己的脑袋,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放他们走”李局长无力的摆了摆手,他不敢拿自己女儿的命来做赌注,刚才黑衣女子展示出来的实力,绝非自己这些人能够轻易对付的。
闫松满脸得意的对着我笑了一下,我紧紧的握了一下捏着的拳头,这个王八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们面前溜走了吗?
“长江,你为什么不出手”尽管黑衣女子表现不俗,但我心里清楚,只要长江愿意出手的话,一定能够对付得了她。
“有本事你自己出手,我什么时候出手,我自己说了算”长江对着我撇了撇嘴,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我、、、”我只能无言以对,此时的我,心里充满了变强的渴望,如果我能变得像长江一样强大,此时的闫松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跟上他们”李局长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我没来由地感到有些滑稽,在我们占尽了地利人和的优势之下,闫松等人尤能从容地离开,跟上去又能怎样,或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寻求一种的内心的安慰,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而他却无能为力,作为父亲,他内心的悲哀我们可以理解。我和长江默默地坐在了李局长的对面,谁都没有说话,我在心里默默推演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从闫松等人的行动路线来看,很明显他们是想逃到境外,此时车队已经进入了德宏境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脱网离去,边境线将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李局长不停地看着手腕的手表,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收网的时刻,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一块凸起的石桩上面板板整整的写着两个字“中国”,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现场已经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边境线上,整整齐齐的堆砌着塞满土石的编织袋,从袋子之间的夹缝里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管,那里至少布置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四周的草丛里静静的潜伏着大量的狙击手。
闫松从车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界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兴奋,只要手里握着李阿蒙这个王牌,自己绝对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
“叫你们的人都让开,放我们过去“闫松用刀在李阿蒙的脖子上比了比,他已经吃定了这个未来的岳父,只要能带着李阿蒙离开边境,总有一天他会名正言顺承认自己这个姑爷。
“闫松,先把小蒙放了“李局长一脸严肃的说到。
“你当我傻啊,呵呵,别怪我没提醒你,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有你的宝贝女儿陪着我,死了我也值了“李阿蒙是他手中的唯一筹码,他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轰“正当双方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黑衣女子所在的那辆大切诺基咆哮着撞向了横在前面的壁垒,土垛上喷出的子弹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火力网,大切诺基瞬间被打成了一堆废铁,借着车子的惯性,几名身着黑衣的女子鬼魅一般推开车门从车里跳了出来,从壁垒的前方变成了后方,手里的冲锋枪对着地上的武警战士一阵疯狂的扫射,除了少数反应灵活的战士翻到了壁垒一侧躲了起来,其余的全被扫成了筛子。几名黑衣女子头上全都蒙着黑色的头巾,隐藏在草丛里的狙击手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所谓的大姐大。
“嘭“一名黑衣女子应声倒地,与此同时,暴露位置的狙击手被射穿了脑袋。
闫松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臭**,拖着神情麻木的李阿蒙向着几名黑衣女子的方向跑去,战士们顾忌到他手中的人质,全都不敢开枪射击,李局长对着一旁的长江点了点头,长江从他手里接过一把已经上膛的五四手枪。
“啊“一名黑衣女子中枪倒地,长江没有将她爆头而是打在了她的腿上,听到女子的**声,另外两名黑衣女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弯下身子想要将倒地的女子扶起,长江躲过射来的一颗子弹,随手甩出了第二枪,弯腰的女子直接倒在了地上,同样发出了充满痛苦的哀嚎。
剩下的那名黑衣女子恶狠狠的瞪了长江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子弹没有飞向长江,而是从后面击穿了闫松的脑袋,女子就地一个漂亮的翻滚,直接把枪抵在了李阿蒙的后脑勺上,长江无奈的看了看李局长,谁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黑衣女子劫持李阿蒙以后,带着她毫不停留的退到了悬崖的边缘,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一把抱起李阿蒙纵身跳了下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相信她会如此轻易的离我而去。
“小蒙“李局长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名边防武警的带队干部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长江对着这个干部摇了摇头,干部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我和李局长全都坐在悬崖边上,怔怔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发呆,天渐渐亮了,我们的世界却慢慢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