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梅迫于形势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您好,塞利姆朋友!您好!愿安拉保佑您和您的全家!”
凯拉邦大人说着用力地握住了他这位敖德萨的生意伙伴的手。
“你好,阿赫梅侄儿!”
凯拉邦大人把他的阿赫梅侄子紧紧地搂在胸前紧紧地拥抱着。
“你好,可爱的阿马西娅!”
凯拉邦大人亲了亲准侄媳妇的双颊。
这一切进行得如此之快,谁都没有来得及说话。
“现在再见了,上路!”凯拉邦大人接着转身向范·密泰恩说道。
这位稳重的荷兰人没有被介绍给大家,所以他面无表情,就像一出戏的主要场景里出现的某个奇怪的人物。
看到凯拉邦大人如此热情地亲吻和握手,大家都相信他是为了提前举行婚礼才来的。因此当他们听到他喊“上路”的时候,全都大吃一惊。
阿赫梅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说道:
“什么,上路!”
“对!上路,侄儿!”
“难道您要走,叔叔?”
“立刻就走!”
大家又是一片惊愕,范·密泰恩则贴着布吕诺的耳边说道:
“说实话,这种行动方式就是我的朋友凯拉邦的性格!”
“看出来了!”布吕诺答道。
此刻阿马西娅看着阿赫梅,阿赫梅看着塞利姆,而纳吉布则只盯着这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叔叔——一个甚至能在来到之前就出发的人!
“走吧,范·密泰恩。”凯拉邦大人向门口走去时又说。
“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阿赫梅问范·密泰恩。
“我能告诉您什么?”范·密泰恩反问时已经跟上了他的朋友的脚步。
然而凯拉邦大人要出去时又停了下来,对塞利姆这位银行家说道:
“对了,塞利姆朋友,”他问道,“您能否替我把几千皮阿斯特全部换成卢布?”
“几千皮阿斯特?……”塞利姆回答说,他甚至不再想弄明白了。
“是的……塞利姆……换成卢布,我在经过莫斯科的边境时要用的。”
“可是,叔叔,你应该告诉我们吧?……”阿赫梅喊道,姑娘也附和着。
“今天汇率是多少?”凯拉邦大人问道。
“百分之三点五。”塞利姆答道,他在转眼之间又成了银行家。
“什么!三点五?”
“卢布在上涨!”塞利姆麻利地回答说,“市场上都看好……”
“好了,塞利姆朋友,对我就只要三点四好了!您听见了!三点四!”
“对您,没问题!对您……凯拉邦朋友,而且还可以不收一点手续费!”
银行家塞利姆此时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了。
不用说,在走廊另一头坐着的亚乌德正密切地观察着这一幕,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他的计划有利或不利的事情呢。
这时候阿赫梅过来抓住叔叔的手臂,在他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艰难地拉住了这个性格固执的人,使他走了回来。
“叔叔,”他说,“您在来到的时候拥抱了我们每个人……”
“不对!不对!侄儿,”凯拉邦摇着头答道,“是在我要重新上路的时候!”
“那好,叔叔!我不想反驳您……但是至少应该告诉我们您为什么到敖德萨来呢?”
“我到敖德萨来,”凯拉邦回答说,“只是因为经过而已。如果我不路过敖德萨,我根本就不会到这儿来!——确实是这样吧,范·密泰恩?”
荷兰人表示同意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哦!差点忘了您还没有被介绍呢,让我来替您介绍一下!”凯拉邦大人说道。
他说着转向塞利姆:
“我的朋友范·密泰恩,”他说,“我在鹿特丹的生意、合作伙伴,现在我带他到斯居塔里去吃晚饭!”
“到斯居塔里!”银行家喊了起来。
“说来话长!”范·密泰恩说。
“还有他的仆人布吕诺,”凯拉邦接着说,“一个忠诚的仆人,他不愿离开他的主人!”
“看来是这么回事!”布吕诺说道。
“现在就上路吧!”
阿赫梅又一次进行阻止:
“那好,叔叔,请您相信这里没有人想反对您,不过您如果只因为路过敖德萨才到敖德萨来的话,您从君士坦丁堡到斯居塔里是走哪条路呀?”
“我们是绕着黑海走的路!”
“绕着黑海走!”阿赫梅大声喊道。
一阵沉默。
“哦,是为了这个!”凯拉邦又说,“我从君士坦丁堡绕道黑海到斯居塔里去,你倒说说有什么可吃惊的,有什么奇怪的呢?”
银行家塞利姆和阿赫梅互相看了一眼。加拉塔的富有的批发商是不是发疯了?
“凯拉邦朋友,”于是塞利姆说道,“我们并不想阻挠您……”
这是开始与固执的人进行对话时的常用语。
“……我们绝不是想阻挠您,但是我们认为要从君士坦丁堡直达斯居塔里只需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就行了!”
“但是现在不再有博斯普鲁斯海峡了!”
“不再有博斯普鲁斯海峡了?……”阿赫梅也说了一遍。
“至少对我来说是没有了!现在过海峡每人要缴十个巴拉的税,我认为这笔税非常不公道。迄今为止经过那里都不用缴任何赋税,这是新土耳其人的政府刚刚强加的,海峡只有对愿意顺从地缴纳这笔税的人才存在!”
“什么!一笔新税!”阿赫梅喊道,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位不可救药的固执的叔叔陷入了什么样的冒险之中。
“是的,”凯拉邦大人更加激动地说,“我正要乘我的小船……到斯居塔里去吃晚饭……和我的朋友范·密泰恩,这笔十巴拉的税就在那时颁布了!当然,我拒绝缴纳!但是他们也没让我过去!我说我可以不用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也能到达斯居塔里!他们说不可能!我说办得到!这是能办到的!我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宁愿手被砍掉也不会从我的口袋里掏出这十个巴拉来!不会!并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他们不了解凯拉邦!”
他们当然不了解凯拉邦!可是他的朋友塞利姆、他的侄子阿赫梅、范·密泰恩、阿马西娅都了解他,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们看得更清楚,要想使他改变主意是办不到的。因此也没必要争论了,这样只会使事情变得复杂,还不如接受现实。
只有这样做最为明智,所以大家甚至不约而同就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说到底,我亲爱的叔叔,您是正确的!”阿赫梅说。
“绝对正确!”塞利姆补充说。
“永远正确!”凯拉邦答道。
“就要拒绝一切不公道的要求,”阿赫梅又说,“拒绝,就算会使您家破……”
“……人亡!”凯拉邦补充说。
“因此您拒绝付这笔税,并且证明您可以不用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就能从君士坦丁堡到达斯居塔里,您做得对!”
“而且就是不付十巴拉,哪怕这样做要花掉我五十万巴拉!”
“不过您用不着这样着急出发吧,我想?……”阿赫梅问道。
“非常着急,侄儿,”凯拉邦答道,“你知道我必须在六个星期之前回来!”
“好!叔叔,您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在敖德萨待上八天?……”
“五天也不行,四天也不行,一天也不行,”凯拉邦回答说,“甚至一个小时也不行!”
阿赫梅看到他的固执本性又占了上风,就暗示阿马西娅说话。
“那我们的婚礼怎么办,凯拉邦先生?”姑娘拉着他的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