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庐山高耸入云,山体冰雪覆盖,甚是恢宏。
很多年前,在玄清刚接任方丈之那一日,其师便让寺中少数几人在丑时到后山树林,说有一些事情要交代。
那天夜里,玄清其师玄尘待几人来到,十分慎重,道:“我派开派祖师金蝉子,于千余年前坐化寺中,在其坐化时,曾对大弟子说道过:在唔还未为出家之时,曾遇得过一仙,他说于千载于后,世间必有一大难,天为避此难,得数能炼仙法者,以体质之异,传其仙法,拯救天下黎民。然而仅此六子还不足已,且还尚须一人,其人必现于千载后卿第三十四代传门中,以时未多,此事我亦不没有告知其五人。”
金蝉子自然就是那个神仙口中的六人之一,而另外五人,多半是当今天下与九泽寺齐名的道宗、焚天殿、虚雷教、御兽山庄、冥谷的开派祖师爷了。
“师兄,看来金蝉子师祖坐化之时所说并非虚言啊。”澄明与玄清二人正站在寺中大殿内,低声谈论。
玄清点了点头,目光一斜,看了一眼清远怀中的孩子一眼。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想必你们都看出了罢,这孩子。根骨实为不适修仙阿。”玄清看上去些愣神,颇为不解。
而然清远和澄明在昨日见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易云空的根骨不能说是不适合,而是根本不能修仙。如若修仙,或许这一世都难以入门。
清远道抱着孩子,对孩子甚是喜爱:“师傅,这也未必,毕竟那是仙人所说,不可不信阿。”
“清远,你考虑倒是仔细,但易墨涵妻子着实有些不好办”玄清缓缓说道。
“师傅,这并不是难事,我们可以……”
※※※
当易墨涵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从床上爬起,摇了摇头,脑袋有些昏沉,穿上鞋便下了床。
他走到出屋内,看到厅中挂着一个的佛字,下面一个香炉还袅袅的冒着白烟,一股檀香问传来。他定了定神,忽然慌忙发现孩子不见,本刚知道妻子已时日无多的他,脚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和尚,穿着蓝色僧服,拿着一块毛巾和一盆热水,看见易墨涵瘫倒在地慌忙问道
“易施主,你怎么了,快起来。”他把毛巾热水放在桌上,急急的把地上的易墨涵扶了起来,拿过一张凳子想让他坐下。
谁知易墨涵却推开了他,怒问道:“我的孩子在哪?告诉我孩子在哪!”他有些害怕,如果妻子真的挺不下去,孩子又不见,那他也就不想活了。
中年和尚恍然,口气略显羡慕,回道:“易施主不要着急,清远大师兄看孩子可爱,早些时候便抱去寺中的璇玉池里给他洗澡,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殿内了罢。”
易墨涵一怔,放下心来,只要还在寺中就好,可璇玉池又是什么地方,心中有些疑惑?
中年和尚貌似看出了他的疑惑,就告诉他说璇玉池是九泽寺中一处天地灵气最充沛的地方。那是一个山谷,谷中山壁璇玉奇多,几乎遍布山壁,灵气化雾,璇玉每五十年流出一滴液体,乃璇玉中精华所化,滴滴璇玉精华由山壁滴落于谷内,经过数千年的累计,如今已成为了一小片湖泊。
玄清方丈说过,在这璇玉池中,若凡人喝上一口,便洗净铅华,不在有一丝凡俗之气,可延年益寿,但不能治病;若牲畜喝上一口,那便是通透经脉,拥有修妖之能;而最主要的是,若让修仙练道之人喝上一小口,则能多得数十年高深道行,甚是珍贵。
璇玉池在寺中是禁地,只有代代方丈和其极少几人才能进入,而如今清远大师兄竟让玄清方丈抱着一个小孩去洗澡,让这个小和尚心里羡慕急了。
易墨涵一听此话,激动的说道:“快快扶我去见方丈。”他心里清楚,如没有大事,单凭孩子可爱,清远是决计不肯把孩子带到这种地方去的。
中年和尚闻后依言,扶着易墨涵从禅房一路向着山上大殿走去。
月色悄然浮现,月如金盘,光华灿烂,再过几日八月十五,便是中秋节了。
大殿外,两座石狮正悄然位于殿外两侧,目露凶光,栩栩如生,在朦胧的月色下,实在有些狰狞可怖。
“方丈大师,易施主已经醒了,执意让我带他来见你,现在在殿外。”中年和尚来到殿内,对着三位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玄清说道。
旁边的澄明袍袖一挥,道:“让易施主进来罢。”
中年和尚走出殿外,不多时又走了进来,易墨涵跟在其后。
“阿弥陀佛,易施主感觉好些了么”玄清先是开口。
“身子不碍事。”他顿了顿,道:可玄清大师你为何让我孩子去寺中禁地,这大恩我易墨涵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啊。”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施主快快起来,这事也并非没有缘由,你且慢慢听说我罢。”玄清赶忙把易墨涵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
“易施主,你的妻子患上的是一种名叫天邪的怪病,会将其体内七魂六魄尽数消散,这种病以我现今的修为还不够救活你妻子。但是”
易墨涵突然听到玄清说但是,本不抱希望的他顿时说道:“玄清大师,不管用什么方法,请你一定要救救的我妻子。”
说罢又欲下跪,却被一旁清远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玄清转头看向清远抱着熟睡孩子说道:“但是,我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
易墨涵一怔,问道:“莫非是云空?可云空还小,连大师都没有法子,怎么能救得他娘?”
玄清微微笑了笑,走到殿中中央檀木椅上坐了下来。“易施主,你不知,在寺中有一种名为往生决的高深佛法,能招得魂魄回身,将其魂强行压制入体内十年,但吾等天资有限,练之不得,而云空这孩子的根骨,乃超现在殿中的任何一人,若日后在寺中勤加修仙,习得不是什么难事,或许。。还能长生成仙。”
易墨涵又是一怔,心想难道自己孩子还能修仙?在平日里,他也听说修仙之人能飞天遁地、驱雨召云、玩火御雷,但他知道,像他这种凡人,是永远也不肯能触碰到这些东西的,而如今,玄清说他的孩子易云空可以修仙,更是可能超越此处任何一人的存在,有些不能相信。
玄清又说道:“易施主,我想收他做我关门弟子,传其法门,你看如何。”
“这……可是玄清大师,我妻子可撑不到云空练成这所谓的往生决阿。”易墨涵迟疑的说道
“这个无妨,待明日我取凝魂玉,回去之后在你妻子闭气那日,将此玉放入你妻子口中,放入棺内,下葬于阳光日日能照到的土地下就可三十年不腐,等到云空这孩子修道有成,再把棺材掘出,另其施法。”
易墨涵心中有些踌躇不定,若让云空跟着玄清修仙,那必定得要出家的,但自己只有这一个孩子,他一时难以决定。
玄清似乎是看出了易墨涵的心思,有些不好开口,走到一旁,和清远澄明低声商量了起来。
许久许久,玄清看了眼清远,点点头,再次缓步走到易墨涵身边,道:“易施主,我们知道可能你不忍让孩子出家,但这也事关到寺中一些千年前的传言,所以我们是必定会留下他的,所以商量后老衲可以退让一步,可以让云空在寺中做一名记名弟子,不必出家为僧,等到云空长大些,再问其意,让其决定,不过在这之前,我寺并不会传授过多法门,你看怎样。”
易墨涵想了片刻,之后点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就让孩子自己选择未来的路罢。”
就这样,易云空就留在了寺中,而易墨涵清晨则下山回到洛城,将事情告诉了妻子,和妻子搬到九泽寺边的小桑村,安生了下来。
王二虎和周小丫对此颇为高兴,村中多老人,像王二虎和周小丫这个年龄大多都早早出村去闯荡了,就没几个像他年龄大小的人,而易墨涵和他妻子叶千凝来到之后,到是给村子里添了不少欢乐。
易墨涵每月都会上山,为叶千凝要一些益元固本的药草顺便看望易云空,倒也成了九泽寺中常客。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叶千凝身体越来越差,到后来就只能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要易墨涵一小勺的喂。
一日大雪,易墨涵和王二虎上山打猎,周小丫在叶千凝屋子照顾,周小丫为了避免叶千凝无聊,就和她聊了起来。
“叶妹子,你看你家云空,刚出生几月就被山上那些神仙和尚看上,在山上修行,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不像我家千岳,这辈子只能在这村里。”周小丫羡慕的说道。
叶千凝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周小丫,嗔笑道:“周姐,你就别笑话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墨涵他和上山玄清方丈定下了约定,如果云空那小子长大点,在山上吃的好住的也好,肯定会嫌弃这里穷,然后在山上出家为僧,那我们便孙子都抱不到了阿。”
周小丫一听这话,倒也了然,在她心里,先不管能不能名扬天下,能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
周小丫可不能说出心中所想,就道“妹子,你就别谦虚了,云空这孩子阿,有出息”。
可不想叶千凝忽然咳嗽起来吐了一地鲜血,甚是痛苦,周小丫害怕,慌忙去请村中郎中,等到她带着郎中回来的时候,叶千凝却早已不省人事。
当天夜里,易墨涵就将玄清赐予的璇寒玉放入叶千凝口中,上山去请玄清了。
第二日,玄清便带着清远和易墨涵一起下山,而澄明留在寺中处理事物。
“愣子你快看,那个好像是九泽寺的玄清方丈?”村内两个村民望着易墨涵屋门口,谈论道。
“谁说不是呢,大哥据说那个易墨涵的儿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被玄清方丈看中根骨,收去做了徒弟,长大以后也要在山上修炼,现在孩子他娘死了,他做为孩子的师傅,哪能不下来看看。”那个叫愣子的说道,话中有些酸意。
“你别乱说,不过,易云空那孩子也真是可怜,那么早便没了娘”愣子的大哥训斥道
愣子有些不以为然,又道:“也不知道玄清和尚下到底是为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罢。”说完就朝着易墨涵的屋子走去。
大哥无奈,也只得跟上。其实他也想看看,如神仙一样的玄清方丈到底有什么本事。
此时,玄清和清远已经进入屋中,都看着床上的叶千凝,当他们看到其口中璇寒玉便才同时松了口气。
玄清走到床边,将九龙禅杖放在一旁,道:“易施主,老衲现在要为叶施主施法,你现将凝魂玉拿出罢。”
易墨涵有些迟疑,怕凝魂玉离口会出什么变故,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把凝魂玉从妻子口中取出,退到了一旁,并未发生什么事。
“清远,你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玄清说道。
“是,师傅”清远顺便把门轻轻关上,走出了屋子,迎面却是走过来两个村民,清远见其二人想进去,便开口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二位是?”
“这位大师,我们是村里的村民,今日见大师到来,想瞻仰一下。”愣子的大哥说道。
清远释然,道:“师傅他正在屋内为叶施主超度,不能打扰。”就不在理会二人
愣子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大哥推了一下,愣子会意道:“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恭喜发财,恭喜发财阿。”说完就跟着其大哥走了。
愣子疑惑“大哥,你推我干什么。”愣子大哥指了指易墨涵家后背的窗户。愣子恍然,两人就悄悄的绕了过去,躲在窗后看了起来。
屋内,玄清从桌上随意的拿起一个木碗,右手一招,虚空处凭空多了一点乳白色冒着淡淡雾气液体,液体缓缓流入木碗,整好一碗。玄清让易墨涵将碗中液体给叶千凝喂下。
易墨涵在小心翼翼的将液体喂下之后,坐在床边问道:“玄清大师,这是?”
玄清淡然道:“这是璇玉池池水,能保你妻子肉体不腐,和璇寒玉有相辅相成之用。”易墨涵怔住,也没再多说,九泽寺对其一家之恩,已不能用只言片语来表达。
玄清走到叶千凝床边,右手抬起,瞬间一股实为霸道的气势从其体内传出,震得易墨涵连连后退,心中骇然。而其后,他就将气势收回,相反传出一股柔和之力,将手掌贴于叶千凝的胸口处,嘴中开始念叨这什么,顿时叶千凝全身发出一层淡淡金光,甚是华丽。就在这时,玄清突然把左手伸出,在其灵虚、四满、足三里,三处经脉轻点,在玄清落下最后一指后,却是见叶千凝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场景,让在场的易墨涵和窗外偷看的二人吓傻了,易墨涵还能忍住不出声,但其窗外的愣子和他大哥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拔腿就跑,边跑着还不忘拖长了音大声叫道:“诈尸啦!”
玄清眉头一皱,对着易墨涵说道:“不要怕,我只是想将他二人吓走而已。”易墨涵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玄清本就知道他二人在窗外偷看了。
待叶千凝身上金光尽去后,玄清再次开口:“老衲已将叶施主体内的一魂一魄压制在体内,明日易施主可在午时阳气最重之时,将棺材埋入便可。
在玄清和清远走后,易墨涵就在村里说玄清禅师已经为千凝超度完毕,第二日即可在村中吊丧,希望村民都可以来。但这吊丧想必愣子和他大哥就不会来了。
第二日午时易墨涵和村中几个信得过的,一起抬着棺材为叶千凝在北庐山的隐蔽处挖了一个坟,坟前刻着爱妻叶千凝五个大字,每日清晨朝阳初生致黄昏夕阳落下坟头都会被阳光笼罩。
以后在闲暇时,易墨涵会上山看望易云空,平日里和王二虎山上打猎,有时会去妻子叶千凝墓前静静的坐上一天,日子一天天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