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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河东河西

河东、河西是土楼乡河字辈的堂兄弟,三十年前,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一起进城当了工人。河西是个机灵鬼,能说会道,还写得一手好字,没几年就调到主管局当了干部;河东天性木讷,觉得在厂里当着工人,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再有什么奢想,只知道使力气干活。后来,他们先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虽说同住一座城市,又是同一系统的人,但是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和性格上的差异,两个人的来往并不多,有时候一整年难得见几次面。

三十年一晃过去了。这一年,河东厂里实行改革,一下子裁减一半的工人。在公布出来的名单里,河东看到自己的名字,脑子里不由轰的一声。他晕晕乎乎回到家里,面对桌上的饭菜,象个木头人似的,半天也不会动一动。河东的老婆十年前因工伤病退在家,她不解地看着丈夫。河东长叹一声,说:“我下岗了。”老婆一听也愣住了。许久,他们才缓过神来,开始商讨对策。老婆说:“河西不是在局里当副处长吗?找他说说话,兴许有办法。”河东一向不爱麻烦人,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河西了。

河西刚听河东吞吞吐吐说了三句话,就明白他的来意,沉着脸,好象很严肃的样子。河东眼巴巴看着他,期待这位当副处长的堂弟口吐莲花救他一命。河西终于说话了:“你早些来找我,可能还有办法,现在名单都公布了,我有劲也使不上了。”河东心一下子凉了,连嘴里的牙齿都不由发冷,他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你嫂子病退,这下我又下岗,孩子还在省里念中专,你说……我怎么办?”河西有点不耐烦地说:“什么怎么办?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河东从河西家里出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一连几天,夫妻俩短叹长吁,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这一天,老婆从市场上回来,兴奋地对河东说:“我看这一带早点摊子不多,生意很好,我们是不是也摆个摊子?卖点稀饭、肉包、馒头什么的。”河东说:“这能挣钱吗?”老婆说:“挣大钱当然不可能,挣点生活费我看还是可以的。”河东点点头说:“能挣口饭吃就行。”说干就干,河东夫妻俩第三天就在万里香小区摆起早点摊子。河东没想到老婆还有一手好厨艺,做出来的肉包馒头个大、香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要流口水。开张第一天,二十几斤面粉做出来的肉包馒头还不到七点钟就卖完了,迟来的人只好喝稀粥,一大锅稀粥也很快见了底。夫妻俩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收摊回到家里,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因为东西好,价格实在,服务周到,河东夫妻俩的早点摊子生意越来越红火。有一天,河东忽发奇想,找了一块牌子,写了四个字:下岗早点。他笑着对老婆说:“我这也是广告促销呢。”

一晃三年过去了,河东夫妻俩的“下岗早点”已经远近闻名,晚报记者还专门做了报道。他们攒了一笔钱,买了一间店面,到工商局正式注册开了一家“下岗餐饮店”,再一次成为晚报上的新闻。这新开张的店子不仅卖早点,也经营午餐和晚餐,河东夫妻俩一下子忙不过来,便考虑招聘一两个帮手。河东说:“我们是下了岗才搞这行当,注册的是下岗这名号,招的应该也是下岗的人。”老婆说:“那是。”

“下岗餐饮店”的招聘广告在公共广告栏里贴出来之后,引起不少人的观看和兴趣。当天下午就有两个人到店里应聘,一个人看了看,觉得干餐饮太累,没谈拢;另一个人是老病号,河东担心他影响餐饮卫生,婉言谢绝了他。夜幕降临的时候,店里突然走进一个人,河东迎上前,热情地说:“您请坐,请问您……”这时,河东认出他原来是河西,不由吃了一惊,说:“什么风把你吹来?”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了,河西的气色显得很不好,只见他一脸憔悴,低低地说:“我是来应聘的。”河东笑道:“你别开玩笑。”河西叹了口气说:“现在干部分流,我上个月下来了,找不到什么活干……”河东心里忽然很有感慨,拍着河西的肩膀说:“好兄弟,没说的,一起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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