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因为它在陆地上,陆地上的规则和水里是不一样的,它在陆地上依旧遵循着在水里的规则,就注定了它跑不掉,因为它浑然不觉规则已然变化,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老叟却没有把它放进鱼篓里,而是摇了摇头,慢慢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转手将它的放回了水中。
白面显然有些意外,疑惑道:“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干嘛又给放了?”
老叟的声音依旧是那样自然,缓缓道:“那条鱼,有鱼子……”
白面诧异道:“鱼子?”
老叟很自然说道:“真正喜欢钓鱼的人,都不会随便杀死带鱼子的鱼。”
白面诧异的看着他,他现在有些怀疑这个老叟究竟到底是什么人?修士吗?不像,因为他的身上完全没有魂力,甚至像不存在一样,白丁吗?似乎也不像,好像在这个老者的身上总散发着一些特殊的光芒,那些光芒是那样的不起眼,甚至是可以说是暗淡,但是却并不卑微,因为他可以感觉到那样的光芒的存在,它们存在的那样自然,如同和讯的春风拂过脸颊,很舒服,但你却不会刻意的感觉那样的清爽,光芒舒缓的包围着他,似乎让他与周围融为了一体,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一个白丁,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白面想不通,似乎也不会想通。
老叟缓缓的诉说着,就像诉说这一个渊源流淌的故事:“鱼子在水里成长,变成小鱼,小鱼又会长成大鱼,有些大鱼会被钓走,有些大鱼会被其他生物吃掉,有些大鱼又会有鱼子,这样才能使江河里面的鱼不会因为过度捕捞断绝,也不会因为过度繁衍而泛滥,鱼就是这样生活在世界上的。”
白面诧异道:“这不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老叟笑道:“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啊,可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多复杂呢。”
白面又仔细想了想,忽然道:“你说的,好像…好像…嘶…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老叟笑道:“世界越简单的事情越不容易去看,一个看起来越普通,行为越正常的人其实往往让人越难读懂他的故事。”
白面有些疑惑道:“难道,难道…我们真的都生活在规则之中?”
老叟听完之后原本和谐的无懈可击的动作忽然有些停顿,像是一幅完美的画卷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墨痕,他似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或许人不是这样。”
白面笑了,那语气像极了自己安慰自己的人,道:“当然不是这样,人当然不是这样,人终究和鱼不一样。”
老叟意味深长道:“那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他顺手抓起身旁的一直在缓缓爬行的虫子,那条虫子被它举在它不熟悉的空中,在他的手里不断的挣扎,老叟道:“虫子和你我一样,都在努力的生存,它不断的爬行在寻找食物,鸟儿不断的叼树枝来建造自己的窝,他们像你我一样,都在为生活挣扎,都在生存奋斗,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白面似乎有些词穷,他似乎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他的生命似乎一直就是那样,在逃跑、杀戮、和饥荒之中,似乎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什么是更好的活法,在他匆匆的生命中似乎没有去认着想过。
老叟将那条虫子放到地下,虫子慌不择路的窜逃,它在害怕,它在害怕一只超出它认知的大手抓住它,那只大手会让它恐惧,那只大手会让它漂浮在空中,那只大手让它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那只大手让他失去了卑微的安全感,那只大手似乎可以随时终结了它本就卑微的生命,活着,活着的本能让它逃窜。
老叟似乎也没了钓鱼的兴致,缓缓的收起渔具,缓缓的漫步在沿岸的江边上,目光环视着周围的风景,嬉笑道:“人老了,话难免多一点,年轻人不要介意。”
他步伐清幽,自然的如同缓缓流动的江水,背影渐行将远,可是背影越是模糊,老者的身影在他的心中就越是清晰,似乎又是一阵清风拂过,被压出一个人形的沙石随着这微风又缓缓的恢复了原样,白面诧异的看着那个被迅速掩埋的人形,他惊异于自己做的事情居然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于几天或是几个时辰之后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春日的龙江江畔风景秀美,白面似乎又沉浸在这样的景色里,坐在沙石之上,目空一切的看着远方,不知在思考什么,一切看起来都那样和谐。
那似乎是一阵匆匆的脚步,由很多的人组成的匆匆的脚步,这样的脚步很容易被辨认出来,因为他们从不修饰他们的粗暴与仓惶,白面缓缓的起身冲着一个方向望去。
龙江沿岸四周全部都是上官府的家丁,上官仙儿坐在一个很大的轿子里,众星捧月般的出来,似乎有些焦急道:“你这都出去一个下午了,我让手下出来找你,到处找不见,没想到你在这里。”
白面踢了踢脚下的柔软的沙石,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找的,我这样的人命长的很,死不了。”
上官仙儿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和自己说话,她缓缓道:“你到底怎么了,从一醒来就怪怪的,我哪里做的不合你心意了?”
白面嬉笑道:“上官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上官少主了,堂堂的上官世家少主怎么为一个旁人轻易改变自己呢,你做的都很好,不好的只是我自己,走吧,这么大阵势,我们回去吧。”
上官仙儿眼神里缓缓的飘散这一股难以言语的不解,这样的不解让她本来很好的心情突然急转直下,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去和这样一个男人相处,他眼睛里有着那样强烈的欲望,可又偏偏猜不出他究竟要的是什么,看似话语中在简单明了不过的意思,却偏偏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性格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她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不过所有的女人在暗生爱慕的情人面前似乎又都是脆弱的。
白面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梦里出现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江边出现的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人,他已经有些混乱,似乎这种混乱是从决死镇出来就一直伴随他,从未消逝。
他忽然道:“你刚刚说,你派手下找我?那什么时候来的人?”
上官仙儿见他忽然又提起了兴趣,连忙道:“很早了,现在这整个江边现在都是上官府的人。”
白面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老鱼叟,嗯…,非常特别的一个老鱼叟,不对不对,应该是非常普通的老鱼叟,按他的速度应该还没有走远,应该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