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时节,幽静的风眼湖边,一个人影从冰封的湖中破冰纵跃而出,静静站立半响,双手提在眉心和太阳穴平齐,然后缓慢的下按到腹部。
收势之后,延觉闭目站立,身子微微一抖,将水珠震落。换好衣服之后,他抬头看看天,如钩的月亮倾斜,朦胧似水银肆意洒在世间,让万物披上了一层银纱。
“这么晚了,师叔祖还没来,看来是忘记了。”行相这几天总是会忘记事情,因此他每天晚上都忙着记录一些东西,除了头两天带他熟悉道路,教给他打开天然八门金锁阵之外,这几天都任凭延觉自己来此地修炼。
“这地方为什么叫风眼湖呢?”
延觉缓缓在湖面四周走动,严冬时分,湖上游的瀑布已经变成了涓涓细流,偶有一些细细长长的冰凌挂在岩石之下,晶莹剔透宛如水晶。
延觉走了一圈又一圈,都不得要领,便打算回去,此时,柔和的月光映照在“风眼湖”之上,从湖底突然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来。
嗯?延觉吃了一惊,又回到了湖边,细细观察着刚才光芒所在的地方,然而刚才的一幕仿佛是错觉,此刻任凭延觉再如何细看,湖面依然幽深,看不出丝毫异样。
“莫非要进湖底才能看清楚?”
延觉想了想,决定要看个究竟,他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将外面的僧衣僧袍除下,瞅准方向噗通一声下水。
湖水冰冷刺骨,延觉运用日练的火元之力遍走全身,这才将酷寒祛除。自从来到“风眼湖”修炼,延觉发现自己身上的火毒消除了不少,肯定是因为风眼湖之中的酷寒之力中和了一些火毒之力。
出乎延觉意料,这个方圆不大的湖其深不见底,越往下游,水压越重,湖水的温度反而越来越高。
六七分钟之后,延觉只好暂时放弃,他眼下修为不到,并不能转换内呼吸,真要继续下去,恐怕非憋死不可。
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延觉又真切的看到一团朦胧的银光一闪而逝,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湖底。
出了湖面,延觉深深吸了口空气,想了一想,既然湖底就在眼前,那他没理由放弃,看来明天可以带个存储空气的什么东西过来,借此可以到达湖底。
延觉重新穿回干爽的僧袍,沐浴着如水的月光,顺着林中小径往回走。
出了古藤甬道,延觉回到黑越越的丛林,月光洒在林间,斑斑驳驳,夜间流风滑过,枝桠影子构成幢幢鬼影,像要扑在身上,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据行相师叔祖说,这座丛林存世久远,在北宋年间,有金兵入侵少林,危急关头,一位引敌的少林僧人逃入丛林,金兵跟随入内之后犹如进了一座天然的大阵,不仅未能搜出少林僧人,反而陷了不少兵士于虎豹之口,最后只好知难而退。
经此之后,那位幸存的僧人便开始研究阵法,多年之后,他终于发现这座丛林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然“八门金锁阵”。
此时,那位少林高僧已然成为了一名阵法大师,便根据自己的理解,增设了一些机关,终于将此地化为了一处绝密所在,就是少林本院,也没有几人知晓。
石友三火烧少林之后,记录这座大阵的秘籍被烧毁,许多前一代知晓此事的高僧也多死于战火之中,因此这座绝密之地渐渐不为人所知,行相也是因为他正巧是传承那位阵法大师高僧一脉,而且他已经是此一脉最后一代弟子,就算是永信方丈也已经不知道此地所在了。
延觉走在路上,目光炯炯,虽然夜色深沉,他倒还看得清路。丛林之中稀奇古怪的声音不绝于耳,延觉充耳不闻,默默想着“犁壑步”的要诀,一边趟着步,一边打着拳,听着拳风呼啸,感觉自己身体内越来越强大的内劲,延觉颇为满意。
突然,延觉心生一种感觉,慌乱、气短,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他忙停住了脚步,警惕的目光四处打量。
嗯,延觉匍匐下来,缩着身子,侧耳贴着地面倾听动静,突然,他的脸色一变,一个纵越,人已经如青烟一般,藏在一棵树木旁边,消失不见。
从小到大,延觉在直觉上的感应十分准确,这种来自精神上的力量仿佛与生俱来,为他趋避了不少危机。
直觉力量属于精神力量,其实和肉身力量一样,很多国术宗师注重精神上的淬炼,甚至练到高深处,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先知,延觉天生的这种直觉,其实是类似于此,只不过并不能随意控制,而真正强大的国术宗师,可以运用这种力量去规避危险。
历史上有些人也天生有此能力,譬如开国太祖,他的直觉力量就曾救过他自己很多次的性命,最有名的那次就是元帅林某企图在火车上安装炸药炸死他,结果他上火车之前心生警示,没上火车,结果躲过了灾劫,这就是一种精神上的直觉。
很多人气势,气运强大,精神强大,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功夫,无形的修为。功夫再高的人,也伤不了他,这里面牵涉到很玄妙的东西。
延觉躲了没有多久,果然隐隐约约间,前面树林多了几个影子,延觉习武将近一年,眼力已经远超常人,加上朦胧月光,丛林中多出来三道影子,延觉看的十分真切,那是三个全身裹在黑衣当中的人物,头上包着黒巾,面上带着锃亮夺目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眸。
三人碰头低语了半天,因为距离太远,加上声音低沉,延觉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黑衣人商量完,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块圆盘,在月光之下上面有一根细小的指针,黑衣人仔细看了看方位,然后冲着自己旁边的两人比划了一下,三人便同时朝着南边而去,延觉迟疑了一下,但见到这些人如此鬼祟,怕他们对少林不利,便蹑步追了过去。
看这些人身法迅即,而且奔跑之间,法度严谨,看的出功夫在身,而且他们姿势奇特,奔跑时双臂拖在后面,跑动之时,减少了空气阻力,而且声音很小,显然是某种门派特别的步法。
延觉想起了孤儿院里孩子们喜欢看的一部RB动画片《火影忍者》,他们的奔跑时候的样子和这些黑衣人十分相似。
“难道这些人是RB忍者?”
延觉忽然自嘲一笑,难道这么跑的人都是RB忍者?看来自己是多想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紧跟着三个黑衣人。
黑衣人走走停停,不住地辨认方向,显然是对地方不熟,不过他们一直往南方走,肯定有固定的目标。
大约半个小时,跟着黑衣人,出了树林,此时月亮隐在了迷蒙的轻雾当中,延觉见到面前出现一片空旷的地方,嵩草几乎半人多高,延觉犹豫,这地方空旷,如果贸然跟踪,肯定会让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发觉。
延觉抬眼望去,月光下远处一重浓密的黑影,三个黑衣人一闪身,进入了黑影之中,延觉突然惊醒:这不是“八门金锁大阵”丛林的南边入口处吗?
这些黑衣人鬼鬼祟祟,但每个人都脚步凝重,身形姿态个个稳重如山,深合“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武道要旨,显然都是武道强者,延觉并没有把握对付三人,所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走入丛林之后,他才慢慢跟随进入。
丛林南面延觉并未过来,此地已经距离延觉每日修炼的“风眼湖”很远,内中巨木参天,隔绝了一切光芒,漆黑幽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延觉勉强运足目力,只略略看到眼前凸凹不平的路,树木浓密且相距极短,走了几分钟不到,就失却了方向,耳朵充斥着静谧中显得特别诡异的野兽飞禽的吼鸣之声,延觉失去了三名黑衣人的影踪。
延觉静下心来,翻身匍匐在地,贴着地面,再次倾听地面动静,终于在幽静之中听到了微微脚步带起的风声,他眼光闪烁,向东南方向慢慢贴行过去。
时间过了十多分钟,天上月亮从迷蒙的云气之中挣脱出来,巨大丛林头顶之上,终于洒下了点点斑驳的月光,延觉心中一喜,这么一点点的光芒映在眼里,让自己压抑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延觉借着月光,继续往东南而行。
终于,延觉来到了一处断崖所在,在这断崖左右,矗立着十余株错落的大树,隐隐对应天上的星辰。
延觉默然半响,盘膝坐下,拿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计算着方位。
“这是八门大阵的惊门,看来那几位黑衣人居然是阵法高手!”
延觉站起身来,来到断崖旁边北斗天璇方位的一株大树旁,在树身上拍了一拍。
轰隆,大树一颤,居然开始移动起来,紧跟着,天上的月光犹如水银一般慢慢变化,断崖的场景消散,延觉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座天然的峡谷。不,不应该称之为峡谷,好像是一只倒扣在丛林之中的巨碗,在巨碗的中间,隆起一个山丘,山丘四周围起了一圈土疙瘩,在山丘之上,一株参天大树沐浴月光之中,枝桠森茂,即便在严冬之际依然郁郁葱葱,树身高有五六丈,中正平和,让人一见之下,心中涌出一股宁静之意,忘忧离俗。
延觉心中微微一动,他好像在某本少林留存的古籍中看过这种树,对了,是菩提古树!我佛得道,即是在菩提古树之下!难怪有宁心静神的效果。
稍稍走近,延觉发现,巨树古朴苍茫,足足需要四五人合抱,树龄至少有千年,已经无法估计其存在年月。
在菩提古树所在山丘之下,一个幽深大约数丈方圆的洞口显露出来。
延觉心中称奇,古树藏洞,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或是有人隐藏在其中,而那些黑衣人便是为此而来?
延觉越来越觉得这座丛林十分古怪,里面蕴藏着无数奥秘,
他悄然来到了古洞外面,仰望传说中佛陀悟道之树,一时之间深有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