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骨木吊梯在我们眼前荡悠一下,滑出来的骨凸像是认识家门的八哥,晃了三下,自动重新接到骨木凹上,同时发出“咔嘣”的清脆声响,就像是脱臼的胳膊安了回去。
原来这一条从高台悬垂下来的三丈百骨木,竟是个活物。
一树生百骨,百骨千番舞。就算折去树根,制成吊梯,还是一整棵树生出来的精灵。骨骨相连,生生不息,挂在眼前的百骨木吊梯散发着凉兹兹的阴森味道,设想若是见到枝头挂满百骨的活生生树木,那景象该有多么骇人。
“你道数不对,蛮力全部从脚底泻出,百骨木肯定承受不了。”大黑貔咧着丑丑的嘴巴哈哈大笑,“要跟猫一样灵巧。”然后转向小貅邀功讨赏:“这招是跟灵猫学的。怎么样亲爱的,我可没只学会喵喵叫。”
“是是是,你总算学了点有用的东西。”小貅虽然嘴上仍责怪大黑貔,却多了一分赞扬。
淅捧起百骨木细看一阵,笑道:“骨木凹全在上,凸起全在下,倒有些规律。只要我的脚只踩在大块骨木凹上,速度快到凸起尚未滑落,就能拾级而上。你们两个赶紧偷着乐吧。”
说罢他先放我在一边,脚底生风,嗖嗖两下一窜就是一丈高,果然如他所说,骨凸尚未滑落的时候他已经踩上另一块百骨木。
我目不转睛看着,正要为淅鼓掌加油,他却在爬上过半的地方趔趄一下,真是糟糕,百骨木承受不了脚尖的力道,还是松掉了。
哗啦啦响过之后,一根根散落百骨木堆积如山,却在顷刻之间重新接成吊梯,就好像有人用无形的丝线操纵根根骨头,让它们重新组合成让人可望不可及的通天之路。
淅有些纳闷,小貅在上头叫唤:“步履轻盈,比上次泻的力道要小很多,但从最底下一根百骨木数起,你每踩上一步都会给一整串百骨木施力,拉力叠加,不管你尝试几次都会摔下去的。”
大黑貔忙不迭给小貅总结:“总之,你不够快,力道流泻的还是挺多。”
这句话正中淅的怒气点,他自称是龙神的血鳞人暗守中速度最快的,眼下却连个百骨木吊梯都上不去,我知道大黑貔和小貅是想灭灭他的威风和自傲,殊不知更激发了淅的斗志。
“像猫一样吗?”淅目光凝聚如同闪电,一帧一帧回放刚才大黑貔爬上百骨木梯的场景,他笑开来:“保持住力气不泄露就行了。”
“呦呦,说得真好听,做得到吗你,我看你干脆别当暗守,开个学堂教书去吧。”
大黑貔的嘲笑声肆无忌惮,手舞足蹈的貔貅根本没有注意到血鳞人暗守的眼中冒出来的黑色怒火。
“抓紧我。”淅低声命令,拉过我的手绕在他脖子上,“闭上眼睛。”
说罢他拱起足弓兜住力,再次运气,模仿猫弯起身子,势如弹簧,仅仅一跃就窜到吊梯的一半,他脚尖微微触碰百骨木,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腿上,却没有丝毫从脚底泄出,他的膝盖宛如快要拉断的弓,身形似箭向上射出。我不是很懂轻功,但也能感觉得到跟第一次相比,耳边的风声更大些,身体的超重坠落感也更强烈,正担心着是不是会给淅拖后腿,他已经稳稳把我放下了。
“哇哈哈哈——”大黑貔的嘲笑声还没停下就“咯——”的一噎,瑟缩望着淅漆黑的身影,讪讪开口:“……上来啦……”
这回,千根百骨木连接的吊梯连晃都没晃一下。
淅摩拳擦掌,表情比凶恶的貔貅还要狰狞,可他分明是在笑:“还有什么好玩的?”
灰溜溜的大黑貔被淅吓破了胆,捂着鼻子土拔鼠一样满地乱拱,肯定巴不得赶紧找到足够大的缝钻进去,可它身形太大,又不能躲进小貅怀里,只好把粘着铜钱的屁股对着我们。
淅不留情面朝着它屁股给了一脚,踹得大黑貔哼哼唧唧,满腹委屈却敢怒不敢言。
我站在百骨木搭成的平台上,如同鸟巢一般的粗糙质感硌着脚底很疼,稍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堆叠骨木的缝隙中,半天拔不出来脚。
这个百骨木台子,并无任何支柱支撑重量,说白了就是悬浮在空中的一摞松垮垮的骨头。貔貅们和淅能在上面行动自如,可我稍微往下一看就有些眩晕,更别说迈开步子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