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招风,龙族不仅毫不掩饰对稀世珍品的贪婪,也不小心翼翼得像是藏匿花生米的老鼠,而是光明正大把宝贝摆出来时不时叫人来“赏玩”。说是赏玩,也不过那么远远看上一眼,近距离观察想都别想,说到底,龙族不过是想借机把自己耳朵里灌满溢美之词罢了。
我十分好奇,龙族究竟有什么样的宝藏,值得盗贼、杀手、御龙人甚至王侯将相纷纷以各种借口为由偷抢占有。
有关龙族宝藏的传说听了不少,可除去真龙时常玩耍的夜明珠,在龙族宫殿呆了数月的我没见到一个宝贝的影子。我不是没有在龙宫里面“探索”过宝贝,它藏得太好,根本找不着。
或许是真龙不想让我看到收藏的宝贝吧?见它这么小气,跃跃欲试的我也只能慢慢打消了念头。
没错,从这条黑色巨龙身上,我清楚地看到龙族遗传万万年始终不改的品质——抠门,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守财奴。具有龙身的正统龙族很少,其余人都是服侍他们过奢靡豪华生活的,譬如曾经的血鳞人。伽流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我心里种下了一个印象,一直以为真龙的眼睛只对金银珠宝发光,是个没心没肺的狠角色,直到那日,我不经意间看到真龙又蜷缩在云憩阁顶,盘着身子没精打采,只能靠抬起眼皮来望向紫色天空。那时候是深夜,天上有星星和月亮,可因为紫七煞的困字诀,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紫色。紫色的月亮仿佛夜幕的伤口结了痂,不红不紫的暗色十分怪异。
真龙孤零零在那里趴着。它总爱卧在云憩阁房顶,就算稍微一抬头就会碰到困字诀。每每此时,它就甘愿被结界电击一下,缩回来继续趴着发呆。
我从来没见过真龙如此落寞的样子。它本是威风凛凛号令天下的王者,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好容易冲破万年结界,又被困在了小小的宫殿里头。紫七煞的困字诀对于喜好自由自在舒展身体的龙神来说,像是低矮的天花板,它无力突围,只能委屈在里面。
我明明告诉过它好几次的:地面也可以躺人,而且脑袋不至于稍微一抬就碰到困字诀结界。可真龙不听我劝,对那高耸几乎触及困字诀顶端的云憩阁情有独钟,鼻子被结界打的红肿也不肯挪动一步。
可若说是情有独钟,它为何总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直到我登上了云憩阁,看到金叶帘之后挂着的女子画像,长久以来的谜团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这个就是害真龙被封印的红颜祸水。那日真龙与紫七煞过招,叫骂中还喊了她的名字。可万万年之后,再永恒的红颜也化为黄沙,唯独留下的就是解不开的谜题——身为龙神的它为何被封印?提到的御龙人和鹴云又是何人?
真龙从来没有掀起金叶帘,那上头的灰尘蒙了好厚一层。
依稀中,那极美的女子似乎坐在池边光着脚戏水。
后来我从伽流那里听说过,龙族的宝藏早在第三世动乱中就丢失一大半,走失的还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追根溯源,还是要怪到那对鹔鹴姐妹身上,听说真龙曾经追求过鹔鹴妹妹,也就是叫做鹴云的女子。为了讨美人欢心它不惜搬出来所有的收藏品博她一笑。而鹔鹴妹妹是个毛手毛脚不懂得珍惜的淘气鬼,不知道弄坏了多少稀世珍宝。
鹴云仗着真龙的宠爱无所不为,居然拔了逆鳞忤逆真龙,害得真龙原形显露继而被封印。龙族没了首领,一部分人叛逃的时候把伸手可及的宝贝一搜而空,剩下些埋藏更隐蔽、只有真龙知道的,从此下落不明。数万年来盗墓者前仆后继,无一不是死在了龙宫周围的九木阵里。时间一长,龙族宝物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人们忘记了龙宫的位置,忘记了世界上真有这么一条黑色巨龙为情所困,守着巧取豪夺来的珍宝被封印了万万年。
我很希望伽流留下来陪伴,可血鳞人近来惹事不断。恰在此时,伽流的父亲给他提了一门婚事,事关宏真族朝政,所有人都催着他赶紧成亲。伽流忙里忙外,应接不暇。而我恢复神智四肢皆能动,也不需他给我喂药,是故只能被迫跟一条凶神恶煞的黑龙整天呆在一处。伽流起初隔三差五会亲自给我送来些吃的,后来延长到半月一月,再后来就数月都见不到踪影。
冬去春来,内乱不停的血鳞人终于分裂成三派——弑龙派、护龙派和中间派。
弑龙派正式与龙族决裂,叫嚣着要杀掉曾经的主人,好打破万年之久的“血印”束缚。伽流四处奔走,为保护真龙陷入苦战,他带领护龙派尽全力争取中间派的支持,同时设法将叛变的血鳞人逐一击破,他自己的婚事都被推迟了数月,更别说要得个闲暇来顾及一下身处龙宫的我。
伽流不愧是忠心耿耿的护龙派之首。虽然龙宫隐蔽,周围有九木阵保护,凡人近步不得,他还是派出几名血鳞人心腹散布在龙宫四周,这些神出鬼没的人,被称为“暗守”,平日里是不能露面的,但我终究见到了其中几人的面孔。我见到的第一个暗守,便是名为“淅”的,他本与我同龄,第一次见面还没有我高。但因为我身体一直保持着死去时候的样子,没长高,没变胖,也没有任何变化,而淅的个子却仿佛一夜间窜上墙头,因此看上去就比我大了不少。
那天我准备再去求求真龙叫我看一眼族人收藏的宝藏,站在门外就听到宫殿中有人在与真龙对话。本来觉得窃听不是个光彩的事情,就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伽流”的名字,想起数月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好奇心像是春日夜晚“嘤嘤”嘶叫的猫儿,我按耐不住,贴在窗上竖起尖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