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紫七煞腾空而起的怒气,真龙认栽,趴在地面上难堪地扭动身子,无奈道:“好好好,我救她我救她。紫七煞你把咒符撤了吧,我好歹是条龙啊,这样趴在地上跟长虫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紫七煞表情变得比天气还快,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抬手撤了一层咒符。
终于站起身来的真龙伸伸爪子,借机讨价还价:“你看我都愿意流血救这个丫头,紫七煞你把我放了吧。我的良心已经找回来了,看到天下苍生在我爪下受苦受难,我于心不忍啊,喏,这不,我都答应救她了。”说罢挤出几滴眼泪。
紫七煞白它一眼,回绝:“别在我面前哭可怜。放了你?想都别想。”
真龙气馁一阵子,继续跟她谈判:“……坚决不放我出来吗?好吧,那你把我转移到龙族宫殿那里去行不?那里至少还有个舒服躺椅什么的……哎呀别打我别打我——我是说,这丫头怪可怜的,这周围都是冰冷的湖水,也没地方让她躺着啊。紫七煞,就让我回家吧,都万万年没回家了,好想家……”
我在心里叹口气,这个是龙吗?腾云驾雾的威风哪里去了?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用这么窝囊废……
不想紫七煞思考一阵便答应了下来,当下把真龙和没有呼吸的我转移到龙族宫殿。
真龙蹭蹭身子,怒道:“怎么‘困字诀’还在?”
紫七煞大笑:“你想耍我?我有那么好骗?你以为我把你转移到宫殿里来必须撤掉‘困字诀’,你就可以寻机脱身?哈哈,你这点小伎俩也赶在我面前显摆。”
真龙拉耷着脑袋:“败给你了,败给你了!你给本王记着!”
我感觉到身体被放到一张柔软的床上,一双手抚上我的额头,我听见紫七煞的声音:“听着啦,当然记得呢。过几日就来查看你有没有救活她,要是敢再耍花招,仔细——”
真龙又是一声惨叫。
紫七煞要走,我却开始慌张起来。毕竟是真龙作威作福,扰乱天际挂起怪风,才阴差阳错夺走了我的生命,它会有这么好心让我复生吗?可那时候的我无法开口请求紫七煞留下,只能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我感觉得到真龙盘旋在半空中围着我的身体转圈,它时不时探下头来用龙须碰碰我的脸和胳膊。唉,只求真龙不要把我当成球踢走是,也别把我这身筋骨折腾的四肢不全就好。好歹它面前摆着的是个人,死了总是要留个全尸下葬。
仅剩我们两个的时候,真龙总是沉默,想来也对,没有谁会无聊到对着一具尸体碎碎叨叨。可是一旦周围完全陷入无休止的沉寂,我这个已死之人就会丧失对时间仅存的感觉。包裹我的世界里没有阳光也没有黑夜,没有雨也没有风,一切都是凝滞的状态,所有感觉器官慢慢迟钝下来,我不知道这样沉睡了多久。
唯一陪伴我度过黑暗的,是相隔数日才能感觉到的一双温柔手。直觉告诉我这双手并不属于真龙,它只有爪子,而且没轻没重。这双手属于一个男子,他会给我喂药,还时不时跟真龙说上几句话,我睡得迷迷糊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直保持死尸状的我也尝不出来药味。
为我身处的混沌黑暗世界打开一丝裂缝的,也是这个年轻男子。
他叫伽流,素来喜欢把左侧长发理到耳后,右侧则是随意披散着。伽流长相甚是目秀,眉心的一个红点非但没有让他落入凡间女子点朱砂的俗套,反而让他更加超尘脱俗,一双黛色的细长眉毛连我看着都有点嫉妒,见过他的人都无一不以为这是个优雅的贵族公子,所以一定很难想象伽流其实是个眨眼间便能取人性命的顶级杀手。
没错,伽流就是龙族血鳞人的首领。
听说血鳞人是在第三世龙族覆灭后自发形成的暗杀组织,生生世世追杀那一对害真龙被封印的鹔鹴姐妹。血鳞人个个都是杰出的杀手,能统领血鳞人的伽流功力更不能小觑。
伽流原本出生于一个贵族家庭,十二岁的他感受到体内血鳞人血脉的召唤,坚决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身跋涉千里寻找失散的同伴。他起初得不到认可——其他血鳞人都觉得这么个贵气公子应该吟诗作画、煮茶赏月。伽流也不辩解,一把香玉软骨折扇十招内掀翻了血鳞人六个杀手小队的队长。伽流就是这样,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儿杀气,出手却风卷残云一般相当有威力。
伽流一双贵族公子的手轻轻抚摸上我的脸颊,他笑道:“眼皮一直在动,睁开眼睛吧。”我假寐被他看穿,脸颊有点红,只得乖乖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这样也好,可以大大方方好好看看这位贵公子的模样。
伽流摸摸我的额头:“怎地还是这样冰凉?”然后拨拉开我的眼睑,盯着我的眼珠看了一会儿,回头向身后一团黑压压的物体道:“大人,用龙血吊命已经把她救活了,怎么还是死尸的模样?”
我这才看清楚伽流身后的黑色庞然大物就是真龙,此刻它正懒洋洋躺在珍贵的手织桐山千斤羊羊毛毯上,爪子抛着两颗苹果一般大小的夜明珠玩得开心。世人都说双龙戏珠,我跟随真龙多年却从没能看到,因为世上只有它一条龙了,所以永远都是一龙戏无数珠。
真龙耳朵动动,一听伽流此言,就伸过来长长的身子从半空俯视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黑龙,只觉得它长得很丑很吓人,血盆大嘴能一次吃掉两个我,一对朝天鼻呼呼往我脸上喷湿气,呛得我想咳嗽,它的眼睛很凶恶,一看就是尚未驯化的猛兽,浑身覆盖着黑色锃亮的鳞片,边缘十分锋利,刚开始几个月我怕割手,都不敢去摸。后来跟它熟识了,它也不愿意我经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