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离别后的重逢,琥儿变化并不是很大,浑身的机灵劲儿比以往更足,依旧在偷窃的道路上大张旗鼓,依旧喜欢骂骂咧咧,依旧是个火爆脾气。真龙唤醒了她体内的虎灵,承袭了吊睛在天魔族中的席位,随着圣血苏醒的还有她的力量,可能正因为此,琥儿才敢单枪匹马动到千面神教的头上。
看着她转着玩顺手牵羊得来的珠花发簪,眼睛时不时飘向我,可刚跟我目光有接触就躲闪开,我有些头痛:“刚才的骚乱是不是你故意引起的?她们的钱袋子是不是你拿走了?”
琥儿挑挑眼皮,眼睛闪亮亮,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你说呢?”
我赶紧劝她,结果越劝话越不对味:“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随便拿走别人的钱袋呢……还拿了那么多人的……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她盯着我笑,等待下文,全然不觉得自己做法不妥。
看她的调皮模样,多半是无意间引发了刚才的闹剧,白虎的眼光一向很高,盛放几个铜板的钱袋子根本不入法眼,刚才被偷的几乎全是不分青红皂白一致声讨我的,想必琥儿是为了给我出气才小露了一下身手,不得不承认,白虎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也就眨眼的功夫,她居然能把围上一圈中一半多人的钱袋子全部摸走。她是在帮我啊!既然如此,我何必摆出一副老先生的模样对她训斥?唉,必定是跟着真龙呆久了,张口闭口都是挑别人刺儿的毛病。
“你啊,真是厉害!谢谢你今天帮我。”我由衷称赞,并无丝毫反讽的意味。
黄衫少女一愣,接着乐得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教训我一顿呢,没想你居然肯夸我,还说谢谢!”
我当然要表示感谢的,要不是琥儿及时出手相救,我不仅丢了钱包,还会在众人的指责中丢掉尊严和脸面。
“你帮了我大忙,当然要写啊,对了,那些钱袋子呢?”我不再做出责怪琥儿的口吻,反而兴致勃勃凑上去,她这一招快手偷可真是厉害,估计淅也不能在毫不令人发觉的情况下一口气摸走二三十个钱袋。
琥儿撅着小嘴儿,也凑过来跟我分享小秘密:“哈哈,我才不稀罕他们那点儿钱呢。都放到小贼身上啦,等搜出钱袋子来,免不了再一顿打,嘻嘻。”
我忍不住跟她一起笑出来,心中憋屈的闷气通畅起来,想到小贼挨打求饶的场景,就觉得大快人心。
黄衫少女的笑声曳然停止,不知为何,她神色凝重,居然有些哀伤:“你不会生气?不怪我?”
“我为什么生气?”遥想黑月森林初见琥儿的景象,她一身轻盈的黄衫裙,宛若月宫天人下凡,在漆黑的森林中自成一道绝世独立的剪影,可她一开口,不是“操”就是“滚蛋”,与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大相径庭,令人咋舌,可不知为何,我跟真龙和淅不同,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即便是跟琥儿交手的时候她打伤我,我的直觉依然坚信这个女孩子值得交友。
琥儿把珠花簪子放到我手上,有些别扭又十分直白坦诚:“上次伤到你,我真不是故意的。被臭蛋龙抹黑不少我真是倒霉——你不会有什么偏见吧……你当时在场,应该知道的。喏,这个簪子送给你,当我赔礼道歉啦……”说罢,亮闪闪的目光挂在我身上,小孩子求原谅一样,急切又耐着心等我回答。
琥儿居然在意我对她的印象,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黑月森林的一场交锋,白虎在真龙手里输了个嘴啃泥的惨,吊睛虎灵从旁捣乱,琥儿也挺自大,都没分析清楚真龙的力量就上前挑战,结果被龙宫使用激将法逼出了所有的坏脾气,骂骂咧咧完全停不下来,真龙和淅抓住她爱骂人的特点,不着一个脏字就把琥儿损的体无完肤,想必事后平静下来她就后了悔,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还是挺看重脸面。
如果问题只出在琥儿喜欢说脏字儿上,那倒还好办了。瞧她这次也没怎么改正,估计从小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她自己都未必在乎。
琥儿真正在乎的,是真龙抹黑她名誉的话,跟她所承袭的天魔族位阶名号有关。
真龙说过她所承袭的天魔族位阶名号是“折箭”,古人折箭起誓,原本是赞叹英雄豪杰出言必行,可吊睛没起好头,专门做食言这一类有违君子风范的事情,天魔族就给了吊睛“折箭”这个名号,意在反讽它出尔反尔的坏毛病。琥儿作为吊睛的后人受了连累,位阶名号根本没得可选。
狡猾的真龙为了损贬白虎,摸准她的脾气,明明料到琥儿会先假意屈服,还故意撒网,逼她折箭起誓不出手攻击。不知情的琥儿照做了,也正如真龙预料,在下一秒钟她就拔刀攻击暗守,正中了真龙的圈套。了解琥儿的人都知道,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战场上卖个破绽或假意败走根本谈不上食言。可真龙的小计谋得了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龙神大人颠倒黑白的功力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它小姑娘见到蟑螂一样捏着鼻子高声尖叫,把琥儿“自食其言”的祖传毛病大肆渲染,还暗中示意几名暗守一起奚落白虎,弄得她灰头土脸。
我不知道琥儿逃离暗月森林之后怒得砸了几张桌子,或者悔得哭湿了几床被子,如果换做是我,早就气的背过去了:盗窃的任务一点儿没完成,好名声没了,就连最后到手的海底金也是真龙瞧着可怜才“赏”的。
琥儿还没等到我的回复,她不禁抿了嘴唇,眼中的灵动慢慢沉重下来,微红的脸颊换上了苍白色,眼眸里逐渐闪现出苦闷和委屈的颜色。
她一定还记得真龙对着她背影大喊“卓儿可千万别跟食言小人为伍,她的言之无信明显着呢,‘折箭’这个名号什么都说出来啦,不懂的人还以为她一诺千金,啧啧”。
给人安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还无中生有贬低她人格,真龙玩的太过火。
我缓缓开口,一字一字回应道:“你的身手很强,要不是淅他们护着我,肯定不出十招就输给你了。至于真龙嘛,你可别往心里去,它就爱戏弄人,嘴巴也坏,平日里经常欺负我的。至于位阶名号什么,又不是自己可以更改的,听听算了。”顿了一下,我补充道,“我不会凭一个空名号去判断一个人,也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妄下结论。”
黄衫少女头上笼罩的阴云慢慢散开去,她苍白的脸颊恢复了点血色,腰板站得更直了一些,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似在自我安慰,似乎在向我保证:“我不是食言的小人,不是。”
我认真地点了头。
黄衣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的样子恍如拨开云朵洒下来的日光:“第一次见面可真不愉快,你都不认识我就直接留下坏印象了。不如我们权当之前没见过,今天是第一次——我叫琥儿,你呢?”
同样绽放出温暖笑容的我回应道:“我是奉卓,你可以叫我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