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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文艺青年,别致昏君——陈后主

明君都是相似的,昏君却各有各的昏法。南朝的后主陈叔宝,可算是一位别致的昏君。他文采风流,精通音律,如果不是被推到了皇帝的位置上,绝对是个出色的文人墨客。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位置,让他成了亡国之君。

唐朝诗人杜牧有首著名的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诗中的秦淮河是今天长江在江苏境内的一条支流,它蜿蜒穿过六朝古都建康(今江苏南京)城内。杜牧在如烟如雾的秦淮月下,听到歌伎吟唱名曲《玉树后庭花》,遥想几百年前两岸同样的靡丽繁华,追忆作者的亡国之恨,不胜感慨。这个让杜牧感慨的作者名叫陈叔宝(553~604),是南朝的最后一个皇帝,通常被称为陈后主。陈叔宝是陈宣帝陈顼的嫡长子,生于梁承圣二年(553),陈太建元年(569)被立为太子,按说将来的皇位非他莫属,但叔宝能坐上龙椅真是十分侥幸。

平定叛乱

太建十四年(582)正月乙卯日,陈宣帝去世的第二天,叔宝在灵床前哭得正伤心,觊觎皇位已久的始兴王陈叔陵(陈叔宝的弟弟)从袖中偷偷取出一把切药材的刀,向叔宝的头颈砍去,叔宝应声“闷绝于地”。皇太后和叔宝的奶妈大惊失色,抢上前来护住叔宝。也许是因为叔陵太紧张,也许是药刀不够锋利,也许是因为叔宝脖子硬,总之叔宝没死。这时,叔宝的另一个弟弟陈叔坚从后勒住陈叔陵的脖子,夺过刀去,向叔宝请示:“不用再等了,马上杀了他!”但是陈叔宝被吓蒙了,说不出话来。叔陵力大,就在这当儿挣脱叔坚,飞奔出宫门。他会聚手下人马,招募百姓,放出死囚,就要发动兵变。陈叔坚得到太后指示,命令大将萧摩诃讨伐。萧摩诃是员猛将,三下五除二就将叛军打了个七零八落,将叔陵擒杀。

有美偕行

陈叔宝即位,他大难不死,享起福来。陈叔宝受伤卧床期间,别的妻妾一概不想见,只有小妾张丽华服侍左右。等他伤好,首先将张丽华立为贵妃。张丽华出身卑微,父亲兄弟靠编席子为生。为给家里减轻负担,张丽华小小年纪就进宫了,服侍陈叔宝的太子妃龚良娣。叔宝见了这个年仅10岁的丫头,被她的美丽打动,几年后终于讨了过来做小老婆。据说张丽华有一头漆黑的七尺长发,容色端丽,一双眼睛尤其迷人,顾盼之际光彩夺人。

张丽华不仅长得美,而且特别聪慧,第一就是会处理后宫关系。陈叔宝带她和宾客游宴,她经常推荐宫中的其他姐妹同行,使她们感激不已,都称赞张贵妃的美德。陈叔宝一听,十分高兴,对张丽华的宠爱又加一层。张丽华还留心国家政治,派人到外边打听朝野杂事回来报告,因此往往有些事情后主陈叔宝还没听说,张丽华已经知道了,由她告诉陈叔宝。陈叔宝一看,贵妃还能为自己分忧,更是惊喜。张丽华得宠,她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也一起跟着沾光,很多入朝为官。

喜欢一个女人就要送给她房子,自古皆然。据说汉武帝许愿给阿娇盖金屋,曹操为二乔筑雀台,叔宝比他们有本事,在登上皇位的第二年就在宫城光照殿前建起了临春、结绮、望仙三座楼阁。三阁各高数十丈,窗户、门楣、直到栏杆,都是用名贵的上等檀香木做的。阁楼用金银翠玉做装饰,外面珠帘笼罩,里边则有宝床、宝帐,陈设着各种珍奇服玩,真是名副其实的世间琼台。

隋军灭陈

陈叔宝又是个文学青年,喜欢舞笔弄墨,水平还挺高,文学与音乐又往往不分家。陈叔宝与贵妃及宾客们游宴,常常让朝中贵人以及宫中的女学士跟自己的亲近小臣赋诗作对,相互酬答,然后挑选那些文辞艳丽的诗,为之谱曲,作为新的流行歌曲,选用漂亮的宫女传唱。前面提到的《玉树后庭花》据说就是当时用来讴歌张丽华的美丽的。后主醉心于美色歌舞、文学辞章,对千头万绪的政事热情不高。他让宦官蔡脱儿、李善度向自己汇报政务,张丽华坐在叔宝的腿上,两人一起决断。张丽华从此干政,违法乱纪之事随之而生;而李、蔡二人则权势熏天,交朋结党,朝廷贿赂公行、赏罚无常,纲纪全坏。

就在后主君臣尽情享乐的时候,北方强大的隋朝对江南的威胁日益紧迫。陈祯明二年(588),隋文帝杨坚造了大批战船,以儿子晋王杨广、丞相杨素为元帅,贺若弼、韩擒虎为大将,率领50万大军,分兵8路,准备渡过长江进攻陈朝。

沿江警报如雪片般向后主飞来,但是陈叔宝并不担心,他说:“我们东南有王气,从前北齐军队曾经三次来犯,北周也有两次,最后不是都损兵折将地回去了?今天隋朝军队也讨不了好去。”他的宠臣也附和说:“没错,咱们有长江天险,除非隋军插上翅膀会飞,否则是过不来的。边界的将军们就是喜欢夸大敌情,为自己邀功!”此后陈叔宝作乐不误,凡有军报传来,瞧也不瞧便扔在床下。但是此时的隋朝不是北齐、北周,南朝也不是往日的南朝。隋军人人奋勇地渡过长江,如入无人之境。

屈膝投降

祯明三年(589)三月,隋军攻进建康宫中,陈叔宝身边只剩下袁宪、夏侯公韵两位大臣。袁宪劝后主端坐在大殿上,正色严词对待隋军,陈叔宝反对:“不可!如今他们白晃晃的刀子就要朝我的脖子砍下来了,这次我的运气恐怕没几年前那么好。放心,我自有对策。”袁、夏侯二人跟在身后,看他有什么对策,原来陈叔宝想化身为泥鳅,溜进一口枯井里,袁、夏侯二人连忙用身子挡住井口,苦苦劝谏,说不能失了皇帝体统。陈叔宝执意要溜,双方争执半天,最后袁、夏侯两人拗不过,只好叹了口气回家。

陈叔宝躲进井里,隋军在宫中遍寻他不着,认为是跑了一条大鱼,就审问宫人。宫人将陈叔宝的藏身之处供了出来,隋军在黑洞洞的枯井口向下喊话,没人答应,于是搬来几块石头,叫道:“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往下扔了!”这时,只听井底传来惊呼:“别扔别扔,我上来就是!”隋军垂下绳索,将后主拎上来,中途只觉得后主果然养尊处优、龙体沉重,等拉上来,才发现绳子上竟然还绑着两个女人——张贵妃、孔贵嫔,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陈叔宝与亡国的王公大臣被迁往隋朝都城长安,隋文帝早早地给他们准备好了府第住宅,使者向文帝汇报说:“自后主以下,路上的大小官员,500里连绵不绝。”文帝为之叹息。陈叔宝到了长安,文帝予以优待,又发诏谴责他的荒淫无道,陈叔宝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些日子,监视陈叔宝的人向文帝报告,说叔宝认为自己没有秩位,参与朝会不便,请求赏给一个官做。文帝再次叹息:“叔宝全无心肝。”此言不差,曾经做过皇帝的人却请求在敌国当官,也算一绝。

在北方大吃驴肉、每天能饮酒一石的陈后主在隋仁寿四年(604)去世,终年52岁。隋朝人送给他一个谥号:“炀”。按照谥法,“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道天虐民为炀”,倒是没有冤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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