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02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楼的。直到我差点被一辆疾驰的救护车撞到才猛然灵魂归位。
是的是的是的。我没有听错，杜冥哀求的那个男人是叫唐易。我寻了个角落坐下，茫然的盯着不时有车辆进出的医院停车场。我对自己说李默然快离开这里。但我没有离开的能力。
我不是生活在火星上。我不是不知道地球上有劈腿这种自然现象。我不是不知道两个女孩喜欢一个男孩儿的俗套故事。我不是不知道男人是信不过的。
我只是不知道这些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李默言多好一女孩儿啊，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正直而富有正义感。凭什么我要碰到这么崩溃的事儿？
一辆我太熟悉太熟悉的车缓缓开进停车场。我屏住呼吸看车里的人。
他熄了火，在车里逗留了很久。好像又打了通电话，紧接着猛捶方向盘。终于，他还是下了车。我仔细看他的脸，可忽然袭来的风卷着细沙迷了我的眼，什么也看不清。妈的，今天怎么没有戴墨镜。
我一边告诉自己不一定是他因为我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一边却是满面泪水，都把我的真丝上衣打湿了。我一想这衣服这么贵，要是被咸水加尿素类的液体给泡变形了我不就亏大发了。
这倒霉事儿不能想，越想越哭得厉害。
他终于抬起脚往医院走去。我像着了魔似的跟在他后面。他没有坐电梯跟我刚才一样，走的楼梯间。我还是跟着他，他走一步我走一步，准确的像是大头兵列队走。
他停下来我也停下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世界都崩塌了。
“这事儿不是都说好了。你不停的跟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这声音是唐易没错。我就纳闷了，怎么我的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却偏偏听得很清楚呢？
老杜的声音要多凄惨就多凄惨，凄惨到我都快忘了我比她更凄惨。
“我就想让你来看看我。”
“我已经来了。你该进手术室了吧？”
“唐易……”
“你别碰我。”
“唐易，别这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别这样好吗你别这样……”
上面动静挺大的，唐易到底怎么了老杜一直说别这样？我模糊着继续向上走。隐隐约约看到唐易在抽自己的脸。杜冥手忙脚乱的去拉他却被他用力推到墙边。杜冥哭的都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她看到了我。
“默言……”
唐易飞快转过身，表情比见了鬼还要可怕。“默言。”他冲过来想抓住我。
我是谁啊？我从小学开始就是短跑健将，要不是上了高中怕练跑步会把小腿练粗说不定还是一奥运健将呢。这素质能让他抓住我？
我飞快的朝楼下跑。清楚感觉到身后的脚步越来越逼近。原来我的短跑水平退步了呀。
我猛然站住指着追来的唐易说：“你再追一步我就找辆车撞死你信不信？”
唐易脸上的表情我无法形容，真的，实在是无法形容。我想人若是真的想死便能死，他一定比我死的更干脆。
“默言，你答应我冷静以后听我告诉你一切我就不追了。”
“好，我答应你。但在我没有冷静之前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眉头紧锁，问：“那你要是一辈子冷静不下来呢？”
“那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默言。”他不甘心我就这么离开，想要上来抓住我。
“求你了，我求你了。千万别再这么叫我，我想吐，我真的想吐。”
真的。说完我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摧枯拉朽。妈的，把我这辈子吃的好吃的都快吐光了。
我这人特擅长联想。我一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就想起老杜的那张孕检呈阳性的化验单，一想到那张化验单我就想起上初中的时候生理健康老师讲的精子和卵子相遇变成受精卵。一想起受精卵我就想起这事儿首先需要男性生殖器进入到女性的生殖器……
‘啪’，我用这一生最狠的一耳光结束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唐易躲也不躲，安安静静承受这一耳光。我是用左手反手抽的，无名指上有他亲手为我戴上的钻戒。
他静静看着我，眼睛里充满哀求。一条血印子渐渐浮现在他的脸颊。
老天爷真喜欢凑热闹。这脸阴沉半天了，非要到这么恶心人的时候下起雨来。还是狂风暴雨。
“唐易。”杜冥跟了出来，哭着走到我面前。“默言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一切跟他没关系。”
我******又想吐了，这次吐不出什么来了。我想不行咱就吐血吧。
唐易冷冷说：“你不是要进手术室吗？怎么还不进？你有完没完？”
杜冥蹲在地上，手捂着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挤。
我说把你的女人你的孩子看好吧，别让她们进手术室了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可怕。
唐易说我的女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我看他，他看我。我们都满脸湿漉漉的，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不行，唐易。我看到你就想起那张化验单，想起化验单就想起受精卵，想起受精卵我就会想起你******生殖器，想起你的生殖器我就还想抽你，抽了你我就想找个最高的楼跳下去。求你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真的。”
我转身走了。
他在我身后大声喊：“默言我等你冷静下来。我等你。”
杜冥的哭声纠缠了我很长时间。一直到我都到家了还纠缠着。
我看见小区楼下有我妈牌友的车就知道家里一定又是麻将声声不绝于耳。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拆掉电池。又数了数身上带的现金，大概有七八百的样子。
我在城市里流浪。
大雨里，每个人都比我幸福。他们或面无表情或兴高采烈或被人欠了几千块钱或神色匆忙想找地方避雨。每一种都让我羡慕。如果倾出所有能换得他们的神情，我会毫不犹豫。
走累了我找了家快捷酒店开个标间，服务员看我掏出来的水淋淋的百元大钞面露讶异神情。进了房间我倒头就睡。这一睡，我希望再不会醒来。
潜意识里我设想过许多张醒来后可能看到的脸。老爸的，老妈的，唐易的，老杜的，甚至是常有才的。可真实生活赐予我的那张脸完全出乎我的所料。
瞪着眼看我醒来的人居然是大眼儿秘书。
我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是谁的。
大眼儿紧张的推推镜片，说李局长找你都找疯了。公安上的人这一整天在城里各个宾馆酒店地毯式搜寻我的下落。找到后没打通李局长的电话只联系到了他。
他摸摸我的额头，说我烧得厉害，他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发炎发的厉害说不出来。
“想喝水吗？”大眼儿问我。
我点点头。
他早就倒好一杯水凉着了。闻言赶忙扶起我喂我喝下去。这几口水下去我终于能说出话了。
“谢，谢。”
“别这么说，李局长对我有再造之恩，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这倒是实话。大眼儿其实之前是市里一个非常有前途的领导的秘书。他的前途当时也是一片光明灿烂无比。结果那个领导忽然因为某个贪腐案件落了马。我爸当时是负责案件的主审。他在调查大眼儿的过程里发现这年轻人并没有牵扯那个领导的案子。
结案后老爸偶然听说大眼儿的境遇很不好，到处受人排挤。
在政府部门就是这样的。你跟的领导有权有势固然是好，可领导一旦下马了你的政治前途也基本宣告结束。所以眼光很重要，运气更加重要。
老爸觉得这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不应该因此没了前途。于是力排众议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当首席秘书。最近还总鼓捣着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儿给他介绍对象呢。大眼儿原本一片黑暗的生活从此迎来新生。他能不感激我爸嘛。
想着想着我就又睡过去了。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120急救车嗷嗷乱叫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