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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好啊,我叫百里团堂!”

凉今听到这把浑厚的充满男性魅力的声线后扭过脑袋去,本以为会是个跟自己年纪相差不多大的家伙,没想到对方竟是一副看起来好似中年大叔的模样。国字脸,络腮胡,笑起来憨厚无害的淳朴相貌,一对圆目亮若灯笼。他比连翘都要高出一个头,凉今仰起头只能看到他下巴上一小片墨青色的胡楂。

“嗯,你们慢慢联络感情,我先去跟宫主报道战绩了。”

“放心去吧。”

“你竟然也没追问猫骑士我是谁……”等她走远后,凉今讶异地问道。

“嗯,连翘做事一向让人放心,所以即使你是天外来客,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吃点东西吧小伙子,连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见外。”说着那位叫百里团堂的大叔端来了一杯水。

“啊,我自己来。”

凉今看到菜碟子里都是用一些他从没见过的植物为主食,不见一点儿肉。他是肉食主义者,但也只能忍着馋劲吃素。按照百里大叔的说法是,除了杀戮妖魔,这座城堡里的人其实都不会轻易杀生,除了重大节日……反正,又有什么区别呢?吃到肚子里都是成为大便的命运。

凉今很自然而然地就跟“和尚”这种生物的生活联系起来了。他太饿了,吃得风卷残云。大叔一边用充满母性光辉的怜爱目光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吃得杯盏见底反光,一边指着铺了一层棉纶的长桌说,“你晚上就睡在这里好了。”

“啊?那么你呢?”

“我啊……我是站着睡觉的啊。”

“啊?”

“你可不要被我吓倒,我睡的时候,眼睛是不会闭上的。这样才能随时防止敌人的突袭,我本来就是这里的望风伯爵嘛,也没什么本领,就靠这点特技在这座宫殿里混口饭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里很安全。我只是有点杞人忧天罢了。”百里大叔自嘲地笑道。

“呃,那么连翘呢?”

“猫小姐跟我怎么可以同日而语,人家的地位明显高我N个层次嘛。因为属性是猫的缘故,所以睡眠时间非常短暂。屋檐的瓦片、厨房的灶台都是她不错的床窝嗯。”

凉今暗想,原来这里跟地球一样,也都存在着等级森严的管理制度。百里大叔跟他说,这个星球虽然资源不及地球富庶,但起码也是应有尽有。

就在他们聊得欢畅之时,连翘回来了。

“哟,百里大叔,恭喜你提前进入老年话痨期。”

“……”

“你要不要这样趁我不在就一窝蜂将我们的生活恶习全在新人面前抖搂完毕啊?”转而对一头雾水的凉今说,“小弟弟,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生活主旋律就是美食、练瑜伽以及和你这样的美少年调情啊?”

“呃……”

变幻莫测的连翘又抚着额头,一本正经地看向百里团堂,说,“我刚得知,橙昇那个家伙,居然跑到人家婚礼上去闹事了,真是……伤透脑筋啊。我要先去把她给找回来,这个小鬼就交给你了。”

凉今无力地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小鬼你妹啊……,我明明下半身都发育完全了你还这么看不起我……”当然,只是默默的。不然他连自己下一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叔,那个,橙昇又是谁啊?”

“鱼骑士。”

“……这里的人难道都是骑士么?”

“当然不是,总共有四个骑士,她们拥有四种发色和眼睛——如你所见,猫骑士连翘是银发+红色的瞳仁;鱼骑士橙昇是粉色+水蓝色瞳仁;熊骑士……嘿嘿,那个胖得可爱的小妮子萧宝是黑色头发+琥珀色瞳仁,嗯,类似于,被啃掉一角的苹果风化半晌后呈现的果肉色,也是相貌当中跟你们地球人最为相似的;还有翼骑士浪习,那个能够召唤火烈鸟冰冻鸟的、背后长着一对巨大翅膀的美人儿……有着举世无双的橘色短发,和森林气息般的绿色双眸。”

“哇——”凉今努力地记着她们各自的属性,渐渐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她们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么好吧,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倒也无妨。这里仅有的几位骑士,都是上辈子背负着心中无法实现的极大梦想,最终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离实现还有一步之遥的人类进化而成的。”可爱无害的络腮胡大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地球上那些被媒体采访而在麦克风前频频说漏嘴的剧透帝导演。

凉今才知道,橙昇的前世是一名优秀……不对,应该说是绝无仅有的游泳运动员,但却因为心无城府而被嫉妒心强烈的新学妹陷害而被推向绝境。那是一个,从小只要自己喜欢某一件东西就必须得到的女孩子。心智尚未健全。为了争夺唯一的国家级比赛名额,她在大家休息的夜晚悄悄潜入了训练队员宿舍,往橙昇的便鞋里藏了两枚图钉……原本训练室是安装有监控的,但她竟然不惜用自己的身体色诱巡逻的男人,让他配合自己搬来梯子往监控上贴胶布……

“好阴狠毒辣的下三滥手腕啊!”凉今恼怒得“腾”一下站了起来,像被奥特曼附身那样正义凛然地叫道,“后……后来呢?”

“教练对橙昇的跳水天赋啧啧称奇,谁知道这次寄托了重大希望的得意门生居然因为脚伤而远远落后于其他队的选手,也难免唉声叹气,橙昇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和获得晋级资格的学妹拥抱了之后,便坐在那个游泳池旁一直哭,最后睡着了……大家三五成群地去庆功,关门的人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第二天,大家一早发现了她漂浮在水上的尸体……”

“啊,一时想不开所以溺水自杀了啊!”

“可惜了,大家原本都以为她前途一片光明的……”

“所以说,她学妹是在名利驱逐之下不择手段的间接凶手!是她导致了橙昇的死亡。”

“小伙子情绪稍微平稳一点,其实,有诱惑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无论是你们的地球,还是这里。你长这么大,难道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么?”

……是、是啊,班里的优质生们在考试前夕,故意将错误的复习资料借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还笑眯眯装出友善的模样;教师与教师、学校与学校之间为了争取更多的荣誉和公款,也都会相互踩压、勾心斗角;就算是在表面一团和气的麻将桌上……那些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家伙也可以为了赢几个钱而出老千……这种事情在生活中都司空见惯了。

“总之,我相信百里大叔你一定是个好人!哦,不对,好大叔!”

“那可未必哦。”可爱的百里团堂先生竟然因为这句赞美而红了腮帮。

“你就不要那么谦虚啦!说实话,在选择和连翘一同回归这颗星球的挣扎过程中,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个声音在自问,我真的,真的可以相信她吗?可是我依然坚定地以为,有些不同生存状态下的异物,绝对比人类更加值得信赖。”凉今的眼眶里忽然蓄满了晶莹的泪光。

“Oh!连翘!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有深度的人的!”是一把,声优得堪比深夜电台DJ的声音,带着笑意晃晃悠悠地传了过来。

“这就是……这辈子灵魂抵达圣疆星并且成为人鱼骑士的,橙昇阿姨么?”

“你说什么?阿姨!我看上去很老吗?你居然叫我阿姨!叫姐姐还差不多!”对方的女生样子显然快要抓狂了。

不同于连翘的冷眼,她有着一头粉色海藻般自然卷的长发,浓密而散发着独属于水草的芬芳,眼睛看上去就像两潭清澈涌动的水。头顶挽起的发髻两侧别着扇贝形状的发饰,修长的身上长满了光辉熠熠的鳞片显得充满珠光宝气,她并没有双腿,而是长着一条灵动的尾巴,像新娘拖着长长裙摆的华丽婚纱。关于这一点,有着猫耳和猫尾巴身体结构的连翘显然是相似的,只不过作为“冰山女郎”的她自己很不喜欢,总觉得两者都太过甜腻。百里团堂大叔站出来打圆场,“哟,美女不应该随便跟不懂事的小孩计较的,生气会长鱼尾纹的啦!”

“哄……”橙昇姑娘被戳到了死穴,顿时语塞,捂着光洁如玉的脸“哦呵呵呵呵呵”地笑了出来。“总之,我很后悔当初心理承受能力弱到做出那样的蠢事,小朋友你可不要步我后尘哦。要是现在,我肯定会以牙还牙在她卫生棉上放一千根针!”

“……”

“也要感谢这次轻生,让现在的我看透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好了,不愉快的记忆大家都不要再提起了。橙昇现在不仅是我们当中最知性、优雅的一个,而且,还有一副与生俱来的好嗓子哦,每次晚会都会有表演的,实至名归的出色歌伶。”连翘从她身后出现,一只手暧昧地搭着她的蝴蝶骨,不紧不慢地说。

知性?优雅?是不是有分裂症啊!难道不是腹黑么……凉今印象最深刻的,是刚刚百里大叔提到的熊骑士,最最真性情的胖女孩。他联想到,自己有个表妹也是这样,虽然长了一身无法甩掉的五花肉,但为人却是亲切得可以让人融化的那种。还有那个暴躁残酷的翼骑士……暂时缺席的她们,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景下出现呢?

两位骑士离开之后,凉今也开始壮起胆子吐槽眼前看似脾气全无的大叔了,“我怎么感觉你跟大家的关系都很融洽啊,所以以后可以称你为‘少女之友’吗?”

“那个,刚才被她们打断了所以没有说完。”大叔品了一口伯爵红茶,继续说道,“后来,那座城市为了悼念抱憾而终的橙昇而举办了一次小型的追悼会,放了一些她平时训练的采访视频……那个工于心计的学妹,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内疚心虚不已,她原本只是想拿到晋级名额,却没想到橙昇会如此看重这次比赛而选择自尽……所以,当她一个人宿醉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再看到了广场上突然播出的橙昇生前的视频时,整个人忽然就变得神经兮兮起来。或许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吧,总之,从那以后她就变成疯子了……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报应啊报应。”

“是的,千万不要惹怒她。由于上一世聚敛了太多怨气,导致现在……那是个,一生气瞪你一眼你就会长痔疮的可怕女生。”

“不、不是吧!”凉今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哈哈哈,这个你也信。”笑得快岔气的百里大叔抬手看了看怀表,“现在这个时辰,橙昇应该会在泡澡吧,花瓣浴什么的,她最爱了,常常在浴缸里一仰头就睡到天亮了。”

“当、当然了,你们这些怪异又可爱的家伙,拥有这些特殊的本事也不在话下啊。那么,她去闹人家婚礼的原因又是什么啦?”

“是执行任务啦。仗着自己有财有势便强娶美眉的家伙,被橙昇用了调包计换成了自己……我还真想亲眼看看那个逗趣的场面。”

“是这样啊。”

“嗯,作为骑士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斩妖除魔、收复失地。”

是夜,凉今辗转于床榻上,如何也难以入睡。黑暗中,他总算看到百里大叔展示的绝技了——那对在黑暗里亮若灯塔的双眼,穿透浓重的夜雾扫射向远方。

他记得儿时父亲带自己去游乐场坐过的过山车,忽然就有点想念他了。而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被看不到轨迹尽头的过山车乘客,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自己会被带向何处。

这是一个充满奇幻冒险的未知世界。是奇迹,是生命中遇见的幸运,还是厄难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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