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
民冰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同心汉子,他身材敦实,一脸的塬上人的忠厚与淳朴。他额顶宽阔,且发顶稀疏,很聪明智慧的样子。十几年以前,他拿着他的诗歌作品来编辑部找我,他说他是民冰,我怔了一下,我看他的年龄已经老大不小了,就问他:你是民兵?是连长还是营长?他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民兵,是这个民冰。他说着就把他的诗稿放到了我的桌上,我看那稿子的署名是民冰。中文字是表义的,比如这个“民”比如这个“冰”,它们所表达的字义是十分明确的,可若是把他们组合到一起的时候,那意义就多少有些蒙了。蒙是一种诗,大概诗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
诗人的名字是蒙的,可诗人的诗却写得十分地晓畅而明快,如《秋香》一诗,诗人是这样写的:把大红大红的秋天/挂在屋檐/响成新年激烈的鞭炮声∥把橙黄橙黄的果实/堆成厚厚的金山/凝成四季的力量∥袅袅的炊烟/飘浮着庄稼汉的/魂香。
这首诗显然写得是秋收,表达了庄稼人,当然也包含了诗人对收获季节的那种由衷的喜悦和赞美,从诗里,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挂在农家屋檐下的一串串红辣椒和堆放在场里院的那一堆堆如小山一般的玉米和糜子,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地飘动着……这是一幅画,一幅塞上农家丰收图。
民冰的那些乡土田园诗,均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
民冰的另一首诗《乡情》是这样写的:乡间的小路/是一团/蚕丝/总也走不到/尽头。
这首很短,只有五行,但却意境深远,它所蕴涵的那一种思乡之情,其容量之博大之深远,是无法衡量的了。
这两首诗后来就刊发在我们《黄河文学》的“青年诗人”专栏上了,这应该是诗人早期创作的优秀篇章了。
民冰自小生活在乡村,长大了又作乡村教师,他的诗便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读他的诗,你仿佛能看到夏天的山塬上油菜开花的景色,你仿佛能听到源上女子唱花儿的歌声。
民冰近期有一首《山里的女人》,写得颇为动情:是谷子/还是糜子/扎在麻袋里/谁也分不清//把它种在贫瘠的山沟或/撒在肥沃的塬野上/任凭风吹雨打严寒酷暑/只为心中的虔诚和渴望/不反悔、不傲慢、不气馁/生根、开花、结果//它平静地正视冬天/因为它懂得/春天又是一个兴旺的季节。
在这里,诗人的表现手法已经很成熟了,他把山里的女人比喻成谷子和糜子,谷子和糜子是山里最普通的庄稼,它们根植在山塬上,不畏惧风雨严寒,生活得坚强而勇敢;它们尽管平凡,但却养人。这正是山里女人的可贵品质啊。
同样是写山里女人的诗,《妻子的手》则写得更为感人,表达了诗人的深切的感恩之情:皴皴的像榆树枝/是叉尖是锄把是犁拐/是凳子的腿……/风里来雨里去/与鸡共鸣起舞/月亮从她心头/升起落下/耳环上的露珠儿打湿了一地/它沉稳的像把伞/我和孩子没有被烤过淋过/出远门带着它/梦中也怕丢掉它。
这首诗多用的是比喻,这样的一双手,是曾经温柔过的,是曾经美丽过的,可是生活的艰辛,让它变了,变成榆树的枝条了,在打麦场上,她是叉尖;在庄稼地里,它又是锄把和犁拐;在孩子的身子下面,她是凳子的腿;在亲人的面前,它又是一把能遮风挡雨的伞。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一双手更美丽,更值得诗人赞颂的吗?
细读民冰的诗歌,有些优秀的篇章是可以入选当代的《诗歌年鉴》的,但无奈他生活在同心那偏远的山塬上,他自己又不肆张扬,虽有如花之作,但在这纷繁噪杂的世事里,却被忽视了。
诗人应该是最富感情的,且也最富想象。因为对诗歌、对生活、对故乡的感情的真诚,多年来,民冰在那片开着山丹丹花、生长谷子和糜子的山塬上辛勤地耕耘,终有数百首诗发表于各地的报刊杂志。多年前他曾经出版过一本诗集《乡情友谊》,近日,他的第二本诗集《岁月的划痕》又要付梓出版。丁亥年六月的一天,他从同心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拿了《岁月的划痕》的书稿,嘱我写一篇序言,我自知我在文学理论方面的积淀还很有限,便不敢贸然应允。但民冰态度坚决,执意要我来作,无奈,只好写了这篇短文,以为序,不知诗人可满意否?
2007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