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仁和太后一大早就在宫女的陪同下前往太庙,仁哲太后是她的表姐,而太庙之中,养着元霖惟一的孩子元烨。
时光如流水,自元旭登上大宝,已经快一年了,而宫中仍然只有元烨一个皇子。好不容易让慕雪有了孩子,竟然一出生就夭亡了,唉,虽然她不大喜欢她但也是她的孙子,让她好不伤心,原来就没什么情分,现在没保住孩子,仁和太后索性连慕雪的面也不愿见了。说到底,还是怨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晴儿,帝后不和,还连妃也不立,这不是存心让她当不成奶奶吗?
惟今之计,还是得从晴儿身上解开心结。要找晴儿,就得找仁哲太后。
顺着烟云湖一路走去,深秋的皇宫黄叶满地,任宫女太监怎么扫也扫不完。远远的还未到太庙,就闻得庙中传来纯真的童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後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
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仁和太后闻声怔了怔,站在太庙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心中很是震惊,先帝皇子没有资格到上书房读书,她竟然自己教起了元烨,而且都的竟然是老子的《道德经》,那么孔孟之道也必不可少,仁哲啊仁哲,你还真有心了。这样做,是想告诉世人,元烨只是一个善良的小亲王,并无争夺天下之心吗?
如果元旭始终无子,那么将来的天下还不都是元烨的?仁和摇摇头,使了个眼色,太庙前驻守的将士马上打开太庙的红色的大门,恭敬的为她们让出道来。仁和率着一众宫女缓缓步入太庙。
仁哲太后跪在佛堂前的团蒲上,虔诚的诵经,似乎没有发现有人来访,园中的一棵棠梨树下,一个小小的孩童正靠着树杆郎育国学瑰宝,看见仁和太后来,缓缓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走到仁和太后面前,郑重一跪:“孙儿元烨参见皇祖母,皇祖母金安!”
“烨儿长大了啊,快让皇祖母看看!”仁和慈祥的笑着扶起元烨,半蹲下身去,与元烨平视,怜惜的摸着他的小脸。
元烨平静的看着仁和太后,五岁的小脸上宠辱不惊,很有大家风范。
太庙之中的诵经声和木鱼声嘎然而止,仁哲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站起来,走出佛堂,看着园中衣着华丽的仁和太后,目光平静如水,却又不怒而威。
仁和太扣察觉到表姐在注视着她,站起来与她对视,突然盈盈一拜:“姐姐金安!”
“不敢当,如今老尼已是方外之人,怎受得太后大礼?”仁哲太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令仁和心里佩服不已,轻笑道:“表姐素来喜佛,如今造诣更深了,都自称老尼了!”
仁哲太后不说话,就这样站在佛堂外,挺直了腰杆,静静的注视着表妹。深宫之中哪有亲情可言,何况共侍一夫的表姐妹?
从小亲如姐妹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峙,元烨自顾自的回到树下专心致致的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沉默,压抑的空气终于让仁和不耐,缓缓走进佛堂,开始上香膜拜,一如当年被禁太庙之时。
仁哲重新敲起木鱼,虔诚的开始诵经,这份坦然令仁和有些脸红,不是不恨当初被禁太庙,只是现在她还需要她。轻声说:“姐姐如果不习惯太庙生活,其实也可以搬回祥宁宫……”
当初并称两宫皇太后,另设一座慈宁宫给仁和太后,所以原来的祥宁宫一直空着没人住,因为祥宁宫的主人被架空了权利,被迫委居太庙。
仁哲眼皮都不抬一下:“谢谢,不必了,老尼很喜欢这里,况且这里亦离先皇近些!”
仁和无法,只得讷讷的说出真实目的:“表姐,你也知道旭儿对晴儿之心,不如成全他们吧?”
“呵呵,儿女情事怎会是老尼所能干涉,况且晴儿早已离开皇宫,老尼又有什么方法呢?”
“表姐,烨儿在此,只要您请晴儿回宫,她一定会答应的!”仁和太后急切的看着表姐。
仁哲闻言笑了起来:“元旭大军压阵也带不回她,你应该知道其中原因,何苦来找老尼?”
难道她也知道当初雪儿抢走烨儿,便是为了威胁晴儿?仁和心中一惊,对雪儿的怨更回深,苦心婆心的劝道:“表姐,我并不知什么详情,只是一心为旭儿着想,或许因为慕雪的关系其中生了些误会,可是晴儿会相信表姐的解释的!晴儿从小最听的就是您的话!”
“听不听也不重要了,表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人的心根本无法控制,当年先皇如此,现在旭儿亦是如此!是福是祸就看命运的安排了!”仁哲叹息一声,不再理会好,当当当的敲着木鱼,木鱼声半着孩童的读书音,异常的和谐。
太庙外的元旭阴沉了脸,心中有忧伤在流淌。原来慕雪也从中捣鬼过?他当初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宁愿作别人的皇后,重新爱上另一个男子,亦不愿再回首过往?
时至今日,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久不闻丝竹之声的元乾皇宫,烟云湖上的小亭,开始彻夜响着凄凉的笛声,声声相思逼得人欲落泪。
椒房宫中,慕雪闻着笛声日渐康复,眼中的恨意一日强过一日,心亦一日一日坚硬起来,爱极生恨这个词将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窗外的秋月下,有灿烂的容颜在等待她的亲睐。天下男人并非只有一个元旭,既然他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就让他守着你见鬼的相思去过活吧!
可笑她幼稚的报复行为,根本就是害人害已。
因为元旭冷眼放纵她红杏出墙,其实就是养肥了猪仔好宰杀。因为自从他知道她曾对晴儿做过的错事开始,就恨透了她,是她存心故意让他们错过了幸福。
三年后,沐阳已经长成坤宫中最美丽的女童,而沐晴已经蜕变成美丽的小妇人,一副慈母面孔,心止如水。
漫长的时光,沐晴只待在她的椒房宫围着女儿转,白白荒废了皇后的头衔。清妃和柔妃见她无意为难,也不争宠,反而常常在宫中与她们商讨如何让皇上雨露均霑,纷纷倒戈向她,后宫一片详和,雪腾云甚是满意,后宫诸妃,先后为他产下皇子二人,皇女一人,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只有一点儿,雪腾云欢喜不起来,就是沐晴的肚皮始终没有反应,三年时光却再无生养,这很令他郁闷,只是一直没说,终于在雪腾飞的新婚妻子生产后,忍不住对雪腾飞倒起苦水来。
“腾飞,你说她怎么就没福气为朕生个一男半女呢?”雪腾云看着雪腾飞怀中抱着爱妻生的儿子,一脸幸福美满的样子,妒忌得不得了。
提起自己最幸福的事,雪腾飞乐不可吱的逗着怀中的婴儿,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宝宝乖,笑一个,让你的皇帝大伯也羡慕一下吧!呵呵……”
雪腾云气得翻白眼,没好气的埋怨道:“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吧,朕在诉苦耶,你怎么就只顾自己幸福了?”
雪腾云好笑的把孩子交给奶妈带回房喂奶,看着哥哥任性的样子,狭长的眼睛促侠地坏笑起来:“她怎么可能不会生呢,御医说她恢复得很好啊,总不会是你不让她生吧?”
“怎么可能!”雪腾云气得哇哇大叫,天地良心,他对晴儿之情可照日月,怎么可能不让她生孩子?
“当真不是?”雪腾飞这回真的觉得奇怪了。他一直以为皇兄心里有疙瘩,所以不让沐晴生子,免得将来社稷不稳。
“当然不是!”雪腾云说着黑了脸,瞪着雪腾飞,似乎在抱怨他不相信自己。
雪腾飞收起玩笑,凝重了神色,沉吟半晌,才慢慢的说:“皇兄,请恕臣弟多嘴!”
场面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雪腾云也不由得感染了他的凝重,正色道:“你说!”
“皇兄是否怀疑过是她不愿生?”雪腾飞觉得这才是惟一的理由,也是事情的重中之重。一个女人,如果不想生孩子,那是非常简单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雪腾云脸色骤变,有些阴郁,但又马上摇头,强笑道:“皇弟开什么玩笑,晴儿现在是坤国的皇后,怎么可能不愿生?”
皇兄的不自信让雪腾飞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一个女人如果不愿为丈夫生孩子,那代表了什么?雪腾飞看着皇兄逐渐变青的脸,淡淡地说:“皇兄并不善于自欺欺人的人……”
话还没说完,雪腾云就黑着脸,哗地一下站起来,面色阴郁得有些吓人,大步往外走,雪腾飞免不了叹息一声,看来皇兄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幸福。早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他偏不信,以为自己才是慕晴惟一的救赎,其实既救不了别人,也赎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