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微寒的夜风刮起,园里的树木随风摆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摇摆的树枝在月光下投下婆娑阴影,更增三分冷清四分寂聊。
笛声清幽动听,绵彻幽远,又凄凉如杜鹃泣血,哀伤地回响在园中。
沐晴的心忽然陷进了笛声里,呆呆站在树影里遥望天际寂寞的星子,随着笛声悲,随着笛声忧,忘了身在何处,心在何方。思绪也随着曲子飘得好远好远,甚至忘了紧紧身上的披风御,相思,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一曲终了,坐在树上吹笛的男人飞身而下,轻灵的落在沐晴面前,看了她一眼,就想转身离开,沐晴急忙叫住他:“刚才是你在吹曲?”
“姑娘对这曲子感兴趣?”吹笛人回过头来,沐晴才看清他的脸上居然戴了一块银色的面具,呃,虽然他身形高大健美堪比梁朝伟,而且这面具也没影响他的形象反而更增几分神秘的魅力,但沐晴还是好奇的想问:“戴着面具吹曲子,舒服吗?”
话才出口,沐晴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实在无厘头,遂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以不回答!”
吹笛人快速收起眼中的讶异,连并眼中的忧伤一起掩去,淡淡的说:“你不也蒙了面纱吗?”
沐晴下意识的伸手抚向脸庞,才想起来自己也戴了一块黑色的面纱,对方同样看不到她的真相。
“两个戴面具的人!”沐晴不由得轻笑出声,轻灵的笑声宛如银铃回荡在夜风之中,感觉特别悦耳。
吹笛人也被她巧妙的比喻给逗乐了,舒展眉头,深邃的眸子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如果姑娘喜欢,我可以授你相思曲。”
“呵呵,好啊,那就劳烦公子再吹一曲吧!”沐晴笑了,对于音律,她也很喜欢,尤其是古代的音律。
吹笛的男子微笑点头,手中长笛一个翻转已持在唇边,动听的相思曲回肠荡气。沐晴坐在花台上,静静的听,细细的记住。这么美妙的曲子一定要记下来,去用筝演奏一回。
曲终时,沐晴也记住了基本音律,微笑着道谢:“多谢公子赐教!”
“不敢当,姑娘可以叫我无欢!”吹笛的男子轻声说,看着沐晴的眼光波澜不惊,银色的面具在月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无欢?”沐晴大吃一惊,“生无何欢,死有何惧?”这句话突然跳出脑海,沐晴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受过感情的伤害吗?不然也不会取这个凄怆的名字。
“是,无欢!”无欢看着寂寞的星空,声音惨淡的重复了一遍,没有了她,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留下一条命,也只为能在她危难之时帮助她。可是现在,她恐怕不需要他的帮忙了。
“好别致的名字,我叫弄筝!”沐晴浅笑赞道,顺便报了个假名。太后的名号太响,虽然此沐晴非慕晴,还是避忌一下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弄筝?想来也是爱好音律的了!”无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蒙了面纱,但从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让他心跳漏了半拍。幸好她左眼角下方的眼线处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的黑痣,让他明白这不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是啊,可惜什么也不精!只会弹古筝!”沐晴遗憾的说,天知道她其实也很喜欢笛,只是一直吹不好,索性放弃了横笛,专攻古筝,倒也过了好多级。
无欢抬头看着已经爬上中天的月娘,“很晚了!”
沐晴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浅笑道:“是啊,很晚了,我也要走了!再见!”
无欢点点头,目光缥渺在月色中,没有提出送她一程,这让沐晴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静静转身回酒楼带了冬云回宫。
能够这样缠绵执着的爱着一个,想必既幸福又痛苦吧!幸的是,在这苍茫人世间,还有一个可以爱的人,苦的是有情人不能长相斯守。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强过她这个没有爱过,也没被爱过的人吧!在凡世间走一遭,居然连爱情的滋味都没体味过,她沐晴还真是悲哀到家了!
唉,一首曲子把沐晴的心弄得空落落的,不着天不着地。落寞的离开了相思楼,她没有看到无欢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光复杂。别致的名字?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这样形容。
生无何欢,死亦何俱?无欢只是借用的一个名字,又有谁知道面具底下的哀伤?
无欢摇摇头,拿起腰间的酒袋,跃上树梢,打开酒袋,仰起头,咕噜咕噜的往嘴里倒酒,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借辛辣来掩盖心中的痛苦。酒倒得又快又急,来不及吞咽的酒就这样哗啦啦的溢了出来,湿了脖子和前襟也不自觉。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来到宫门外,沐晴还没从笛声的魁惑中清醒,看着高高的红色宫墙,心没由来的忧伤起来,我还这么年轻,还不知道相思为何物,就要这样老死宫中吗?
有这么一瞬间,沐晴想趁此机会逃离皇宫这个华丽的牢宠,但一想到被国事烦忧得连睡觉做梦都不安稳的元烨,心又软了下来。五岁的孩子,怎么可以没有母亲的爱护?
“小姐?”冬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的看着沐晴。小姐自苏醒后就没这样忧郁过了,刚才在相思楼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心情如此低落,难道她想起什么来了吗?
看冬云这样担心,沐晴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好在还一个姐妹情深的冬云陪着她。微微一笑,脚下不再迟疑,毫不犹豫的走进红色高墙。心中早已有了决定:皇宫而已嘛,我沐晴能走进去,自然也能走出来!总有一天,我会为了离开这里,到山水之间去寻找属于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