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后娘娘怀孕而日渐热闹的椒房宫,连不知内情的元霖的妃子们亦纷纷前来探望,慕雪的身价似乎开始水涨船高,所有的人都认为皇上痴情于皇后,故三年未选一妃。只有当事人慕雪明白,这种看似不涨人气背后,浮动着令人不安的因子。
果然,在元旭悄悄会过元霖之后的这个夜晚,久未踏足椒房宫的皇上突然驾临了,喝过血燕粥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慕雪闻得君夜月踏雪而来,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披衣起床恭迎皇上。
目光平静得看不出波澜的元旭冷冷的注视着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雪儿,也不让她起身也不言语。
雪儿知道情况不妙,但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的心早已死去,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跪跪又有何妨?
青莲和其她宫女为难的看看冷酷无情的皇上又看看挺直腰杆一板二拍跪在地上的皇后娘娘,不知所措。御医说过,娘娘早产过伤了身,这一次一定要注意安胎,否则……
一刻钟后,似乎是站酸了脚的元旭抬起脚,走进去,坐到了慕雪最常坐的凤椅上,才懒懒的开口:“平身吧!”
久未跪过的慕雪勉强笑着,站起来身来,可能是跪太久了,脚麻站不稳,才一起身就又脚软的向下滑去,青莲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看来你身子不大好啊!”元旭冷冷的声音响起,慕雪稳住身形,微笑着抬起下巴,平平常常的看着元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元旭看着她平静的模样,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残忍,空气中隐约可闻血腥的味道。
这不正是她期待的吗?慕雪无所畏惧的微微一笑:“是不太好,可是该怎么办呢?从认识您的那一天起,我就没好过了,皇上,怎么办呢……”
她脸上挂着笑容,语气亦是平静的,却饱含了道不尽的沧桑在里面。可恨有之人,其实也有可怜之处啊!
元旭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那样怨恨他!
他的神色闪现一抹惊讶和怜惜,慕雪的心无法抑制的痛起来——他对她永远都只有怜悯吗?既然无法爱,那就恨吧,至少恨亦是让你记住我的一种办法!
优柔的怜悯只是一瞬间,以前他当她是妹妹,现在对她已经不剩下什么感情了,他冷冷的眯起眼:“那还是移居冷宫好了,这椒房宫恐怕还是要还给晴儿的!”
“姐姐?”多年以后,再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姐姐的名字,慕雪白了脸,身子有些发颤,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她回来了,不日,你们姐妹就可以相见了!”说起晴儿,元旭的脸上的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这突现的柔情令慕雪更加妒忌,冷笑起来:“那多好,这样还能让你们破镜重圆,看来真是天命所归!”
讽刺的话语终于透露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元旭冷笑起来:“现在,你终于承认自己做过多少错事了吗?若非你,晴儿也不会离开我这么久!”
“错?我何错之有?我从来都没有错过……我做的,只是为了幸福而已……”慕雪摇摇头,花白的容颜挂满绝望。
“事到如今还不悔过,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元旭摇摇头,站起身来,甩甩袖子离开,再多看她一眼都令他心烦!
皇上一离开,就有侍卫前来请她移驾冷宫,慕雪冷冷的笑了,在青莲的陪伴下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她曾经费尽心思而得到的椒房宫。
没有他的爱,得到了又怎么样呢?
三日后,经过和仙儿的仔细商量,决定先隐瞒一些事情,给晴儿一个惊喜。元霖假意告诉晴儿要进宫面圣,当着众朝的面治元旭一个欺主夺位之罪。
沐晴的心痛了一下,然而还是咬咬唇就是应了下来。
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都该有个了解了!
宽阔的皇宫,雄伟的殿宇,华丽的装饰,无一不是梦中熟悉的故乡,一路行来,沐晴只顾着回忆往事,忽然一个重要的问题——以他们今日的地位,怎么可能自由出入皇宫?
乾清宫,众臣议事的乾清宫,宽阔而寂静,除了高座之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看不到其他人等。
沐晴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愣了愣——他那一身初初想见时的紫色亲王袍是怎么回事?
而元霖和仙儿亦明白了元旭的态度,手拉着手悄悄退到一旁的大柱下,心中佩服不已,元旭果然是个重美人轻江山的深情种!虽然他们现在也不想再待在宫中,但现在得先还了晴儿幸福,再讨论由谁继承大统的事情。
“我会如约还了他帝位,你是不是还会跟我走?”元旭缓缓的从龙椅上走下来,不带一丝留恋,深情的看着沐晴轻声呢喃,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你杀了烨儿,还妄想我会原谅你吗?”沐晴冷哼,满面绝情的背后是刀割般的心痛,几乎令她不能忍受。这个原因,亦是她不能原谅他的理由!
元旭惨白了一张脸,这果然就是晴儿无法原谅他的原因!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不可预期。
“晴儿,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元旭问,期翼的目光扫视过来,迫得沐晴心虚的把头别到一边,““或许原本还有余情未了,但烨儿的死让我对你失望透顶!什么我都可以原谅,惟独这个,我无法原谅你!烨儿他那么小,他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下杀手……”
倒苦水一样的诉出心中怨恨,沐晴用手捂着胸口哽咽起来。
一旁的仙儿和元霖担忧的看着她,知道那是情盅发作的症状。但要解释误会,重归于好,就势必要引得情盅发作,他们只有赌一把了。
而原因一说,元旭灰暗的眼神果然在瞬间又有了哲哲星光,惊喜交加的看着她,问:“如果烨儿还活着,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愿意跟我走?”
“呵呵!”沐晴惨笑起来,为他的天真感到丢脸,斜眼嘲弄的看着他:“好啊,如果你真能令烨儿起死回生,我就原谅你!实现以前的诺言与你比翼双飞!”
“真的吗?”元旭几乎是雀跃得要跳起来,快步奔过来,扶着她的双肩问,星眸中闪着期冀的光芒,亮过天上的星星。
沐晴不知他的情绪为何突然生变,疑惑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躲过他的怀抱,因为心里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目光透着疏远。
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也希望老天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机会,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是命运残忍的斩断了他们的缘分。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学大玉儿委身下嫁也要保全这两个于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
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眼光,和复杂的表情——那是历尽沧桑后的醒悟,仙儿和元霖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往大柱里挪了挪位子,给他们最大的空间解决问题。终于让倔强的沐晴软化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雪腾云死心退兵了,还有就是晴儿的盅毒要如何解。
元旭忽然笑了起来,大步从沐晴身边走过,直接走向门外,沐晴疑惑的忘了心痛,揉揉眼几乎不敢相信她刚才居然在元旭的脸上看着了笑容,那得逞的笑容伴着释然和安慰。
转身看着他又想搞什么花样,逆光之中竟然看到元旭牵着一个小皇子模样的孩童面带喜色的走进来。沐晴只觉眼睛发花,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紧紧的盯着那个孩子。
近十岁的元烨已经长高了好多,小脸上透露着坚毅,他缓缓地走过来,往沐晴前面一跪,哽咽着叫道:“母后!”
“烨儿?”沐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慢地弯下腰去扶起烨儿,细细打量他的身形面孔,恍然如梦。
近四年的时光,此时的元烨已经快十岁了,也明白了大人之间的事情,静静的看着母亲,眼中含泪,任由母后慈祥的双手拂过他的眉他的眼。
“真的是你吗?我的孩子……”沐晴紧紧的抱烨儿,喃喃的说,激动得如同梦呓的行为让元霖和仙儿为之感动,晴儿对他们的孩子如同亲生,他们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元旭轻叹一声,不胜唏嘘:“那一年,你看到的是雪儿伙同元灿请高人易容骗你的。烨儿其实一直好好的生活在宫中,不止有仁哲太后的抚养,还有仁和太后的亲自照拂,目的就是防止有人用心不良!只是没想到,雪儿虽然没有要了烨儿的命,却让你恨我至今哪……”
“原来如此,竟然是雪儿存心故意!”沐晴怔了怔,有些痛心疾首,没想到小玉儿的故事还是发生了,怎么着也避免不了啊!旋即轻叹摇头,“她亦是苦命之人哪!”
“事到如今你还同情她?”元霖和仙儿讶异的齐声惊叫,对她这种烂好人的心态实在是不苟同。
沐晴摇摇头,不想多做解释,他们是不会明白的。有些担忧的抬着看着元旭,轻声元旭:“雪儿现在,怎么样了?”
元旭唇角微扬,挂着嘲讽的笑:“她啊,就快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了!”
“什么?”这一次惊叫的是沐晴,“她居然敢……”
“是元灿,我把她关进了冷宫,等待你的发落!”元旭简洁的说,目光冷决。说实话,让他愤恨的不是她的红杏出墙,而是她对晴儿所作所为。是她让他们错失了四年,差一点儿就是永远错过了。
沐晴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说些,在命运的捉弄之下,受苦的又岂只是他们二人?如果没有当初的替嫁,雪儿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元旭叹息一声,爱怜的把她拥进怀里:“晴儿,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就带着阳儿隐居吧!”沐晴缓缓的说出多年来的夙愿,许下爱的承诺的同时心中有千万只蚂蚁在钻,那种怪异的痛胜过噬心之苦。
几番辛苦几番磨难终于换来今日幸福,元旭满足的笑了,紧紧的拥着沐晴:“我会让你幸福的……”
沐晴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再承受不了情盅之苦,两眼一黑昏倒在他怀中,即便马上死去,脸上亦带着幸福的笑容。
元旭大惊,失声叫道:“晴儿,晴儿……”
仙儿马上上前,点住沐晴的几个大穴,严肃的对他说:“晴儿中了情盅,现在已经发作到了极致,再不解盅就有性命之忧了!”
“情盅?谁作的?”元旭问,他曾听过盅毒的厉害,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晴儿竟然也中了盅。
“雪腾云!”仙儿吐出三个字。
元旭马上变了脸,新仇旧恨一齐涌来,目光变得犀利无比,有嗜血的光芒在流转:“雪腾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一定不能放过他,咱们兄弟联手,还怕斗不过一个雪腾云吗?”元霖也走上前来,郑重的看着元旭说,目光坚定无比。
多年之后,兄弟二人为了一个女人再度联心,天上的雪花亦感动的停了下来,露出柔和的阳光。
误会清,情谊回,前方的路变得宽阔起来。
而远方,妄想以大军压阵换取沐晴回心转意的雪腾云坐在温暖的虎皮椅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