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箫出身高贵,自幼接受第一流的文武训练,成年后屡获家族长辈以及各大名门的垂青,自从接掌梵音山青云院首座之位后,更是名动江湖,市井之中流传着这位潇洒不羁的少年英豪各种神奇的传说。其中名头最响亮的,不外乎南宫箫的外号“白马流星玉郎君”,在各大名门的贵妇小姐之中不乏南宫箫的众多仰慕者。
这时候白马流星玉郎君南宫箫正昂然策马,雄赳赳的立在星月剑派演武场正中央。和南宫箫单枪匹马对峙着的,正是数十位素衣武者以及颓然坐地的陆飞蓬。
南宫箫左手展开,掌心上方飘着的是自家独门法宝——天命珠。这颗天命珠乃是梵音山至宝之一,从十六岁器便已经成为南宫箫的法宝。此时的天命珠从七彩光晕流动,变成了通体血红色,在南宫箫身前三尺处,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一些血红色波光在屏障上隐隐流动。
“陆飞蓬,你这懦夫!躲在人后,要做缩头乌龟吗!”南宫箫明显出言不善,眼神里透着肃杀的怒气,怒喝道:“今日我到你星月剑派,便是要你满门上下全部给我小妹陪葬!”
怒喝声刚落,南宫箫身前的血红屏障瞬间膨胀,血色更浓,一股股猛烈的冲击波像飓风一般摧枯拉朽地推进到数十位武者跟前。这些训练有素的武者擅长团体作战,极为迅速地拔剑横在身前,并肩组合,形成一个半圆形保护圈,将仍旧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不能振作的陆飞蓬守护在后方。
这些武者是星月剑派的中坚力量,修炼的是星月剑派的外家功夫,一个个生的孔武有力,身板异常健壮,若放在寻常小门小派那也是一等的高手;若是投身行伍,那也是以一敌十的上等兵曹。可是在梵音山的绝顶高手南宫箫面前,这些只修炼外家功夫的高手也成了弱不禁风的乌合之众。
飓风般摧枯拉朽冲击带起地面上的尘土,只一眨眼就冲散了保护圈,数十位武者手中的剑纷纷被猛烈的冲击波震断。当先的几个武者虎口破裂,鲜血瞬间布满整只手掌。
尽管来者不善,而且明显对方的实力已经到达恐怖的境界,这些武者也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畏惧,各个咬紧牙关奋力抵抗。但是只一次过招,大家心中已经明白了,今日星月剑派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正在此时,铁鹰赶到了,恭敬地低声叫道:“首座!”,随即便立在南宫箫身后不远暗自观察着眼前的情势。
看着已经爆裂成碎片的大门和匾额,废墟上还有几处仍未熄灭的火苗隐隐飘着乌烟。铁鹰不禁心中一凛,这等霸道的实力,就算是自己这样醉心修炼看惯纷争的武痴也不禁心生畏惧。
南宫箫修炼的法门,与众多梵音山弟子并无二致,只是南宫箫天性聪颖,根骨绝佳,又有南宫家众多长辈悉心调教,是以实力超群。
而梵音山独门心法——星海梵音也当真不愧是冠绝天下的至高法门,铁鹰心道。
星海梵音传说乃南宫家先祖得天外飞仙点化悟道而首创,又经历十代传人,数百年来南宫家天材辈出,历代人中龙凤倾尽一生心血加以修炼完善,此时的心法已经可以说臻至完美。
如今的星海梵音拥有完善的修炼体系,从基础的筑基,到更高阶的炼元、海汇、神聚、天降,一共五大境界循序渐进。每一境界依据不同修为大致又可分为小成、中成、大成,一共十五个境界。在梵音山众多弟子中,普通资质终其一生也不过修炼到炼元大成境界,在往上就很困难了。仅凭炼元大成境界,在世间游走闯荡依然能够独当一面了,而眼前的南宫箫不愧为南宫家族中不世出的奇材,六岁启蒙,短短二十年的修炼据说目前已经突破海汇大成境界。此时在铁鹰看来,南宫箫海汇大成的境界确实不假。
海汇大成,在梵音山七大院落首座之中并不算绝对的强者,其他六院首座全部达到了神聚境界。可是其余六院首座之中最年轻的就数南宫箫的亲姑姑紫竹院首座南宫楚,而这位传闻中立志一生不嫁的奇女子也已经四十余岁年纪,南宫箫不及而立的年纪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当真举世无双。
铁鹰心内赞叹,可是面色如常,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东土大陆有名有号的门派大大小小有八百余个,但是像梵音山这样拥有完整修炼体系的名门大派少之又少。那些数百年隐居在深山或者海外孤岛,传承上古秘法的高人,虽然没有名头响亮体系完整号称正宗的修炼法门,但是其中也不乏不世出的高人。就是深知这个道理,就算铁鹰修炼到海汇中成的境界,在梵音山也能算作前三十的高手,但是他也丝毫不敢怠懈,日夜修炼,一直被人称作武痴。
海汇大成境界的南宫箫已经具有强大的威压之力,眼前的数十位武者根本近前不得。
“陆飞蓬,你要躲我多久?速速来送死,本座给你一个痛快!”南宫箫厉声喝道。
陆飞蓬低垂着头,蓬乱的头发挂在额前,方才剧烈地冲击波撕破了他的衣裳,露出胸口的肌肉,这幅落魄的样子,像极了流落街头的酒鬼,一副彻头彻尾的失心疯模样。
“轰——”南宫箫手中的天命珠急剧膨胀,瞬间燃烧起诡异的紫色火焰来,熊熊的紫色火焰看似凶猛,但是南宫箫身上并没有灼烧的痕迹。南宫箫胯下的白马躁动不安,噗噗地打着响鼻。
“陆飞蓬,还我小妹命来!”南宫箫舞动紫色火焰,三道飞剑形状的火焰脱离天命珠,向陆飞蓬疾驰而去,当先守护陆飞蓬的两个武者提起断剑阻挡,瞬间被火焰飞剑贯穿胸口,还来不及惨叫出声便已经一命呜呼了。两具尸体胸口碗口大的洞,伤口四周的皮肤被灼烧成炭黑状,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了,死状极惨。
“嗖嗖嗖——”又是三道火焰直直地刺向陆飞蓬,剩余的武者也都是不怕死的硬汉,亲眼见识了敌人可怖的实力还是毫不犹豫地暴起大喝一拥而上,誓死也要守护掌门周全。
好一群死士!铁鹰在后方不动声色,心中暗自赞叹。
陆飞蓬虽然好像丢了魂一般六神无主,可是当两具尸体砰地一声砸在他面前时,他的眼睛里略过了一丝精光。
陆飞蓬突然记起了自己身为一派掌门的责任,守护门下的平安是掌门应有的担当,而现在,却有两个弟子因他而亡。
再也不能坐视了!陆飞蓬暂时抛却心中万般的悲痛,腰间那条虎头腰带倏忽间金光大作,三道橙红色光芒直奔前方三柄火焰飞剑,“当当当——”光芒与火焰本为无形之物,两相激烈碰撞,竟然发出金属猛烈撞击的声响,三团光晕在半空中炸开,周边的空气瞬间温度急剧上升,场中地上原本铺装的是三寸厚的青石板,在光团炸开处的下方青石板竟然出现无数裂纹。
南宫箫见陆飞蓬终于出手,嘴角微微上扬,轻蔑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随即翻身下马,拍拍白马修长的脖颈,在马耳朵旁呢喃了几句什么,白马嘶嘶地打着响鼻,随后调转马头,长驱而去,眨眼间已经奔向远处不见踪影。
铁鹰静静地立在身后,目光落在披头散发的陆飞蓬身上。
铁鹰上一次见到陆飞蓬,还是在四年之前的梵音山仙剑大会上,那时候的陆飞蓬年轻气盛,星月剑派势头迅猛,在仙剑大会的试剑大赛中锐不可当,与当年的南宫箫势均力敌打成平手。也就是在那次盛大的仙剑大会上,陆飞蓬得到了南宫苼小姐的芳心,二人双宿双飞,次年就结为连理。
四年一度的仙剑大会在今年春天如期举行,天下各门派为了一展本门风采,同时也为了了解天下同道几年来的新动向,纷纷汇聚于梵音山。而由于南宫苼的身孕,陆飞蓬也无心再去争夺那些虚名,是以星月剑派并未在今年大会上出席。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般场景。
演武场中双方对立,陆飞蓬踱步走向中央,将众武者挡在身后,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橙色长剑,正是方才金光大作的腰间虎头腰带,此时已经变成一把长剑。此剑是陆飞蓬先父遗留的法宝,名唤虎啸,刚柔并济,取材自西方异兽金毛剑齿虎的脊骨,世间得见金毛剑齿虎的人亿万中无一,此异兽仅仅见诸散落的古籍,所以这把虎啸也是异常珍贵的神兵利器。
“南宫箫,我知道你一向对我有偏见,苼儿死在我的粗心大意上,与我门派中人毫无干系,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陆飞蓬此时是古井无波,表情平静,透着一股看破人情冷暖的意味。
南宫箫眉头轻蹙,略有不耐烦的说道:“我本就只想先取了你的性命,替我小妹偿命。是他们这些蝼蚁不自量力,要替你受死。我有什么办法?”
陆飞蓬拱手道:“多谢。”随后回首吩咐道:“你们都退下,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暂且用不到你们。”众武者听言纷纷退避几步,也并不离去,几个尚有余勇的武者手提残破长剑展开架势,随时准备冲上前拼命。
“小妹下嫁于你,我本就不答应,你若待小妹好好的还则罢了,现如今小妹横死你家,你还有何话说?”南宫箫眼神锐利,上下扫视着陆飞蓬。
四年未曾交手,方才的一下接触,南宫箫心里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个当年与他打成平手,一时间名声大噪的陆飞蓬,这四年来也一定是勤加修炼一日也不曾荒废。此时他的境界,与自己的海汇大成境界居然不相上下,没想到自己四年苦练星海梵音,最后还是和他半斤八两。
“我无话可说。”陆飞蓬心中滴血,后宅酒窖中早已准备了上好的清酒。他知道自己的小舅子喜好东洋扶桑国的清酒,为了冰释四年前仙剑大会上试剑大赛与南宫箫结下的梁子,自己耗费重金,废了好大一番心思从东州本土豪强巨鲸帮求得东洋扶桑国宫廷御酒。这番心思,以前也只有南宫苼明了。如今,事情发展的太迅速,莫说自己,旁观者都难以承受这样的转折。
南宫箫听言怒气更盛,怒喝道:“匹夫,受死!”手中天命珠从紫色转为白色,一股寒气直逼陆飞蓬,空气中漂浮的水汽一时间纷纷凝固成霜,仔细看时,那些凝结成霜的水汽都如同一枚枚极为细小的银针,针尖锋利,空气中数不清有多少这样细微如同毫毛的冰针,全部漂浮在半空,远处看起来像是一团雾气,此时悬停半空,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
停留片刻,四周空气由方才的炽热难当,一下子像是掉进了寒冷的冰窟窿一样,瞬间寒气蚀骨。
无数冰针像是水银泻地一般刺向陆飞蓬,陆飞蓬沉着应对,手中虎啸橙光大盛,隐隐有巨虎咆哮的低沉声音,虎啸属性刚柔并济,此时的虎啸柔若绸缎,陆飞蓬挥舞起来得心应手,剑刃柔韧轻盈剑气在陆飞蓬身前半圆处形成密不透风的剑气网,四处游走的剑气与冰针相撞,在空气中碎裂成乳白色的水汽重新又蒸腾融入空气中,叮叮叮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一些漏网的冰针刺向后方观战的武者,奋力提剑格挡后,冰针迅速蒸发,而剑刃上却留下斑斑痕迹,这细微的冰针威力当真强悍,格挡冰针的武者双手虎口发麻,脸上挂着恐惧的神情。
陆飞蓬身前被倏忽出现又迅速消失的白色水汽包围,南宫箫认真发动的一次攻击,好像被陆飞蓬游刃有余的化解了。
四年时间,南宫箫就贯通冰火两门绝技,火焰飞剑势大力沉,冰魄针雨无孔不入,世间虽然可能高手如云,但是论进步之神速,招式之华丽,除南宫箫之外也许无出其右了。
铁鹰站在南宫箫身后,密切注意着战况,随时从两方交手中汲取信息。
南宫箫发动一次冰魄针雨消耗极大,一阵攻击后,便收起了功力。陆飞蓬稳住身形,虎啸长剑横在身侧,胸膛上下起伏,显然刚才一阵密不透风的剑气阻击,也是极为消耗体力。
“虎啸果然是至宝,可惜很快就要失去它的主人了!”南宫箫伸展双臂,天命珠悬在胸前,顿时紫色与白色交错流动,这时的空气中说不清是燥热还是寒冷,一种无形的威压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轰——”从天命珠中窜出两股光辉,一左一右,一道是紫色火焰,一道是白色寒气,两股光辉左右夹击,直奔陆飞蓬的身躯。而陆飞蓬竟然双眼一闭,虎啸并不准备出动,像是要束手就戮的模样,身后的武者纷纷大喊:“掌门,小心!”
罢了,陆飞蓬心中凄凉,苼儿已经离世,既然生无可恋,今日就算死在南宫箫手中,能够护得门下众人的安全,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可怜我那刚刚诞生的孩儿,出生不足一日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陆飞蓬目光呆滞,无动于衷,他真的准备束手就戮了。
就在此时,交战两人的中间地带突然剧烈震动,底下的青石板原本已经布满碎纹,此时一震动,青石板碎裂成无数石块,更底下的泥土也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碎石渣土竟然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组成一堵石墙挡在两人中间,冰火从两边夹击冲撞,这石墙虽然坚固,也只是抵消了一半的威力,便支撑不住倾塌碎落。
“当当当——”林惊雷带着六个师弟忽然从另一侧直插进来,七把长剑上下翻滚,将剩余的两道冰火光辉尽数斩断,七子剑中竟有两三剑在强大的威力下突然折断。
即使两次阻击,仍然不能完全抵消南宫箫致命的一击,陆飞蓬胸口遭受一下余威的重击,饶是陆飞蓬修为深厚,这一下重击仍然让他一下子口涌鲜血,腾腾腾大倒退几步。
石墙碎成粉末,烟尘中闪现出三个个身影,这三人从斜刺里进入交战双方的中央,一个灰袍僧衣的中年和尚,项上挂着乌黑的佛珠;一个瘦高个头的独眼男子,肩上扛着一把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厚重大砍刀;一个身材矮壮,肤色蜡黄的年轻男子,手里空无一物,双臂伸直,十指张开,指尖上闪烁着土黄色的光芒。
看起来,刚才突然出现阻挡了南宫箫一半攻势的石墙便是这个矮壮男子的手笔。
“呵,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搬来了救兵!”南宫箫马上转过弯来,以星月七子剑的速度,即使比自己的白马流星慢个一步两步,方才也应该紧随铁鹰早早就到了,这么迟才赶到,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巨鲸帮张凉,伽蓝寺宝树法师,寒山潜龙宗杜有龙见过南宫少爷。”独眼大刀的男子恭敬地说道。
一旁的和尚和矮壮男子也一同颔首。演武场另一侧有十几个人陆续赶到,便是尾随三人而来的,都是是三个门派中带来的弟子,看架势,东州本土三大门派都到齐了。
“听闻星月剑派有贵人登门,穷乡僻壤小门户的弟子没见过世面,特来涨涨见识。”矮壮男子是寒山潜龙宗的首席大弟子杜有龙,方才情急之下一出手就化解了南宫箫一半攻势,这等实力也是非同小可。
“嗖嗖嗖——”此时落在后面的梵音山其余侍卫也刚刚赶到,纷纷站立在南宫箫身后。
南宫箫微微侧头,低声怒喝道:“废物!”
那些侍卫们知道首座是在鄙弃他们速度太慢,来得太晚。但是这一声废物却传进了对方众人的耳朵里,众人不明就里,纷纷有些愠怒。
整个演武场气氛肃杀,没有人敢胡乱动作,生怕引起一场大战。
而站在陆飞蓬身后观战的众武者此时松了一口气,天降救兵,今日的死局突然又有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