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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散文(5)

而我想,中国历代的农民起义,如果看作是农民反对封建社会制度的斗争,无论战争胜负与否,结局都必然是失败的。战败了的黄巢是如此,战胜了的朱元璋也是如此。农民领袖在他们称王称帝之后,便把他们曾经深恶痛绝的封建特权变为自身的特权,自己成了高居人民之上的主宰者。数以千百万计的生命死去,无非是让张皇帝变成了李皇帝,而社会的根本状态,即封建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并没有改变。但即使如此,黄巢起义还是有其进步意义的。唐末的政治极端腐败,土地和财产高度集中,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生产遭到极大破坏,社会历史进程被迫停滞不前。唯有借助农民战争力量的推动,才能打破唐末黑暗社会的僵死局面;此外黄巢起义彻底扫荡了世族门阀制度,推动了五代十国和北宋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它首次提出了“平均”口号,更是激励了后世农民的反抗斗争。从这点来说,黄巢起义的历史功绩不可抹杀。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我立于孤寂的黄巢寨前久久无语,唯有浩荡的山风在长空呼啸。

江南春雨

傅荣华

春雨的故乡或许就在江南吧,雨在这里变得那么多情,那么缠绵。

在江南,提起“春雨”这两个字,是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诸如纤柳、拔节的嫩笋、斜飞的紫燕、漫天梨花、草长莺飞之类的印象的。三月的江南,宜酒宜诗,生长民谣、河流、爱情和相思。而缠缠绵绵、如烟似雾的春雨,更为原本多情的江南披上了一层浪漫的面纱。

杏花春雨江南,你若在烟花三月去游览周庄、同里、乌镇这样经典的水乡,那么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枕水人家,梦里江南。在这样的季节里,与三两好友,坐一艘乌篷船,伴着如丝的细雨,穿梭于江南的石桥、流水、酒香之间,看岸边古色古香的小木楼和青砖黛瓦的旧宅子被雨水清洗的纤尘不染;看水边杨柳枝把新芽的梦,写意成依依的绕指柔情;看吴侬软语的白发翁媪在石桥上缓缓而行;看雨中打伞的姑娘,俏皮地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成了一圈飞檐……一种明朗、欢欣的感觉会油然而生,并随着雨丝拉长、弥漫开来。此刻,灵性的雨丝、微荡的水波、优雅的桨声、清玄的水声、静默的小桥、诗意的天空浑然组成了一首天然的水乡曲,人行其中,恍闻天籁。真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小弄堂也是江南的一大特色。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

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

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

戴望舒的一首《雨巷》把梅雨时节江南小巷的美渲染得淋漓尽致。走进落雨时节的江南小巷,听滴答的雨水散落在窄窄的青石板上,敲打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和尾檐潺潺泻下,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真似幻,把江南的心事滴答成万种风情。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被勾起对如烟往事的怀念。一滴江南的雨啊,就能让思念泛滥,让情感发酵。

而在江南广袤的田野,你常会在不经意间见到诸如此类的景象:一对情侣,在春雨中相依相偎,共撑一把美丽的小花伞,爱的溪流清澈无比;一只燕子在雨中斜斜掠过,像一枚精致的小令;一树带雨的桃花,婀娜的身子倒映在水中,整个池塘都闪烁着桃花多情的目光;而池塘边,一个农民披蓑戴笠地在田里耕作,细雨丝中也就有了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些青草味儿——这是生命的气息。你在蒙蒙春雨中尽情地伸开双臂,你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拔节的春笋般一节节伸展开来。身边有鸟鸣,有油菜花的香味,有惊蛰的虫子发出各种细微而奇怪的叫声,那叫声里有生命在孕育,在蠕动。而春雨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她把这一切气息糅合在一起,调和酝酿成另一种幸福,酝酿成一条从远古一直流淌到今天绵延不绝永不干涸的河流——生命开花的河流。

他看到了我们所不曾看到的

傅荣华

那一年,在灵隐寺,忽地心下惘然。

上个世纪初,年仅三十九岁的李叔同便是在这寺中受戒,成了弘一法师。

观其一生,年少时绚丽至极。他出身于官宦巨富之家,是上海滩有名的翩翩美少年,也是将油画、裸体写生、西方音乐引进国内的第一人,更是中国话剧的开山鼻祖。“二十文章惊海内”。他是时人公认的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孤傲如张爱玲,也坦言:“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和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年青时的李叔同不仅才华绝世,而且性格狂狷。友人作诗咏李叔同诗酒癫狂之态云:

李也文名大似斗,等身著作脍人口。

酒酣诗思涌如泉,直把杜陵呼小友。

敢把杜甫呼作小友的,世间能有几人?李叔同的母亲仙逝后,他在追悼会上自弹钢琴,唱悼歌,让吊客行鞠躬礼,舆论称做“李三少爷办了一件奇事”。这不禁让我想起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其母去世时,他正和人下棋,消息传来,他兀自不肯歇手,弈毕,饮酒两斗,方才放声大哭,吐血数升。

就这么一个风华绝代,而又特立独行,视世间礼法如无物的天才,怎的在三十九岁那年就毅然放下世间种种,投身空门,而且修行的是佛门中最讲究戒律的律宗——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在台湾居士陈秀慧编著的《高僧行谊》一书中见过弘一法师的照片,面容清癯、消瘦、慈祥,目光中充满了对尘世生灵的悲悯大爱。

据说弘一法师每年在自己母亲的忌日,要沐浴、燃檀香、研浓墨,书写《无常经》:

“有三种法,于诸世间,是不可爱、是不光泽、是不可念、是不称意。何者为三,谓“老、病、死。”

这情景和当年自弹钢琴,唱悼歌的李叔同有天壤之别。这真是当年曾写过“看囊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骨”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吗?这真是那个曾写过“魂魄化成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的壮怀激烈的慷慨儿郎吗?曾经那样光华夺目、绚烂之极的生命此时已铅华洗尽、深沉内敛。是什么促使他放下?

在他的生命历程中,一定看到了我们所不曾看到的。

李叔同临终前书“悲欣交集”四字为绝笔,并预偈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而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六月爆

黄一亮

四月的一天,从紫溪回来的路上,车过瓢泉时,大家都说下车看看。瓢泉是个很小的泉水,上下两个圆臼,盛着清清冽冽的泉水,极其可爱,辛弃疾给它取名瓢泉,因此闻名遐迩。每次路过瓢泉,我们都忍不住要下车凭吊一番,然后或洗把脸或喝口水,心满意足地离开。

天气有点燥热,我们都就着泉水洗脸洗手,清凉的泉水刹那间让我们感觉到无比的神清气爽。“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出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瓢泉之水很清很纯,可以洗涤我们的灵魂。

喝了几口瓢泉水,大家来了兴致,就提议说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四下走走。在这种幽静的农家村落里,感受一番农忙时节的气氛。

村子不大,非常安静,走不几步,却见一只老母鸡带领着小鸡们,从我们脚边叽叽咕咕踱到墙角觅食去了。看来,村子里的人大都种地的种地,下田的下田了。有文友来了诗兴,念起一首南宋翁卷的诗来:“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大家听了都夸奖他有才。

这村子里的农家,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栽种了果树,桃子、枇杷、枣子、柚子、都有。石榴正开着艳艳的花,满树都是,热热闹闹的。桃子、枇杷的果子却还是青青涩涩的,躲在树叶底下,柚子刚刚坐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看来这里的人们过得挺悠闲自在的。沿着村路我们从后面转进一家大院子里,出大门口却发现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古道。一问院子里的老人,原来几百年前通往福建的古驿道就是从这里迤逦而去的。古驿道两边都是大片的农田,三三两两的农民挥着鞭子,高一声低一声吆喝着水牛耕田犁田,一群白鹭正在新翻开的泥土里深一脚浅一脚寻找螺蛳泥鳅。

离院子不远处,有几块菜地,种着辣椒“茄子”四季豆,一个健硕的中年村妇正在给豆苗松土,笨重的锄头在她手里很听话,锄尖在豆棵的四周挥动,就像在跳回旋舞,上下左右舞动起来,均匀地把硬实的土壤松动开来,嫩绿的豆苗就整齐地排列在她身后了。这架势简直就是一个种菜的老手。

我们见她干活利利索索的样子,就上前问她,这锄地种菜的活计很辛苦啊,怎么你一个女人来做呢。你家男人呢。

她放下锄头,笑着说,哪个说种菜就是男人的活啊。男人在那边耕田。这点活儿累不到人。

我说,谷雨前后,栽瓜种豆。现在可正是种豆的好季节。你种的是哪种豆呢。

她说,种的是六月爆。

六月爆是本地俗称,即六月份成熟的豆子。在我们农村,按照时令季节,各种蔬菜种的有早有晚。豆子也是如此,早熟的六月爆,稍晚一点的有七月爆,八月爆。我说道,六月爆上市早,好卖价钱。

她说,不是这样。这点豆子只给自家吃的。我儿子女儿最爱吃青豆,六月份女儿放假了,回来刚好赶上吃。说完,朗朗地笑出声来。

我问,你女儿在哪里做事情啊。她满脸的喜色,说,女儿还在省城读大学,不过今年就要毕业了。她在学校成绩好得很呢,年年都得奖学金。

你有几个子女呀。我又问。

就俩个。她答道,女儿在读大学,儿子今年高三,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他的老师都说他今年准定考得上。

我夸奖道,你好福气啊。

她听我夸奖,便又笑出声来。那朗朗的笑声里,透出无限的满足和幸福。

我很感叹地说,农村培养大学生不容易呢。等他们将来参加工作了再来报答你。那时候,你就可以安享清福了。

只要他们以后过得好,我就很满足了。说完,她又开心地地笑了。

今天上班,路过一中门口,看见公路上攒动的人头,猛然想起今年的高考已经开始了,随即想起这个笑容灿烂的农妇,想起她的儿子今天肯定走进了这个考场,正在某个位置上认真地完成他人生的答卷。我的心里蓦地有了一份感动。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个农妇即使种的是希望,收获的也一定是鼓舞。写完这篇文字,我在一个字上纠结起来。那就是这六月爆到底是六月爆还是六月报,是生命的爆发还是恩情的报答。想了许久,还是不能确定。我又想,无论哪个字,都无法改变青豆的意蕴,这水肥充足的土壤里成熟的生命,一定蕴含着无限的亲情,无穷的爱意,无比的温暖。

童年小河沿

黄一亮

我又站在了这座大朝门的面前,时光的手指早已经把小河沿的日历翻过去了几十年。

矗立在小河沿的这座大朝门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威武第”,我就出生在这宅第里,一直到八岁的时候才离开,跟随父母下放到永平去了。小河沿有许多这样的大朝门,并且每个朝门都相当有来头,都有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但“威武第”里的故事不仅我不知道,就是后来我询问父母,他们也是一脸的茫然。因为他们也只是临时的租客。

“威武第”是那种八字朝门,门口两边有光滑的青石板,矮矮地铺砌着,冬天的早晨,供我们坐着晒太阳,夏天的晚上,屋里的人们就摇着蒲扇在这里乘凉。小河的风轻轻吹拂着,几只点着灯笼的萤火虫在河岸边飞来飞去,逗引我们开心地追逐着,一直会追过小石桥。

记得那时候“威武第”住着好些人家,很热闹,虽然拥挤嘈杂,但是相处很融洽。西厢房住的一家,男的是拘留所狱警。东厢房人家有个很顽皮的孩子,比我大一点点。那一年,不知什么原因,他挨了一顿打,后来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于是,朝门里的家长们总会用这件事来威吓我们小孩子,说,不乖的孩子就会被关进拘留所。我们不知道拘留所是个怎样的地方,但大人们那种敬畏的神态足以让我们产生极度的恐惧。过了很长时间,那孩子才被他的父亲接回来。回来的那天正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去看望。我也端着饭碗跑过去看热闹,一不小心,摔到了,下巴正磕在门槛的铁门档上,流了很多血,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疤痕。不过,后来我老婆说,这个疤痕倒是给你瘦削的脸上增添了一点男人的狠劲,因为喜欢这个疤痕,才喜欢你这个人。

这种美丽的后果谁能想得到,是不是有点因祸得福呢。

我父亲的工作单位是在粮站。粮站需要很多的麻绳,用来捆扎装粮食的大麻袋。因为用量大,单位允许职工把麻绳带回家纺。这在当时,算得上是很好的福利了,那个年代,要想赚一点外快补贴家用,机会很少。现在,只要我们全家聚在一起讲述起过去的苦难,母亲总会夸我,说,老五小时候可会干活了,才五六岁,就会纺麻绳。大人把麻绳头起好,他就一手拿一个缠绕了麻线的摇板,歪着脑袋纺,一纺就是一个上午,从厅堂里一直把麻绳纺到河边,把过路的人的路都给拦住了,每个过路的人都喜欢摸着他的头,说,这小孩可真乖啊。

母亲说的老五就是我,她这么一说,我也会擦亮记忆里那点模糊的印记。不过,那时候似乎并不觉得苦,或者委屈,反倒觉得很好玩。而且非常实惠,因为每纺好一捆麻绳,母亲都会有奖励,一根糖水冰棍,或者很小的一粒雪子糖(冰糖)。

现在,我回到这里,却觉得这大朝门比我印象中的要小得多了。天井也显得很窄小,阁楼也低矮得厉害。记忆中,每年发大水时大人们发愁,小孩子们却兴奋无比,因为洪水经常漫进屋来,将楼下全都淹了,这样,住户们便抓紧时机,把东西搬到阁楼上去,以免被水冲走。而我们就可以住到阁楼上去了。洪水大的年份,人们都可以坐在阁楼上洗脚。所以,大人们都不敢睡,等大水开始有了退去的迹象,就要做好准备。大水退到门槛时,大人们就会相互招呼,一起下去扫水。如果不趁着退水清扫,那些随着洪水而来的垃圾就会沉积下来,很难处理。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留给大人的是烦恼,留给我们的却是新鲜和刺激。

几十年过去了,我家住的那间厢房现在还有人居住,但门上了锁,据说住户是鄱阳人,在河口做生意的。在天井里洗菜的几个女人,都是外地口音,原来的老住户现在一家也没有了。

一个年轻的母亲在给孩子吃东西,一看,吃的是刚煮熟的芋头。看着她们手里拿着的芋头,那热乎而软和的童年味道,又从我心里边暖暖地浸润开来。

遥寄父亲

尹敏

又是寒冬时节,雪花纷纷。三年前的这个季节,您一去不回。三年的思念沉甸甸,于每一个寂静的夜晚缓缓浮升……多少次提起笔,想把往事回忆,但没等落字,泪已成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您的点点滴滴早已在心中牢记,可为什么,那平日里能恣意挥洒的文字此刻竟然变得苍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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