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平
一个完全被否定的人是不会快乐的,那一年的我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我很痛苦。而实际上,我的确有值得痛苦的理由。缘于我第一次真正爱上了的女人。
一个男人,在真正有了所爱的人之前,是不会感到真正的无奈和痛苦,而一旦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特别是当爱上的女孩并不爱他的时候,痛苦便降临了。在我遇到陈忆之前,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被否定,因为其他人对我的评价都有我的自负来保护我,除非我自己承认在某些方面很差劲。而即便是觉得有一些事情确实做不到优秀,有一些方面确实技不如人,那也没有什么,人无完人,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弥补。
陈忆好像就是老天故意安排来打击我的自信和自尊的天使。正当我自我陶醉的时候,她出现在我的身边,然后用她的美丽告诉我,她就是那个我上辈子欠了债的女孩,这一生,需要我付出全部的热情来偿还。最可怕的是,她对整天跟在屁股后面的我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
她使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的不足和失败。她使我放下所有的自负,明白自己曾引以为傲的涂鸦仅是县报水平的初级,远远不足以消灭一点六八米的三等残废身高对魅力指数的影响,而曾让我得意的教师身份不过是每月七百块钱的初中孩子头,学生毕业后寄来的贺卡只是我的水平得不到官方正式承认后的鸡肋式的安慰;学识层面上更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即使是在小小县城中,我这个看似和所有的关系网都没有关系的毛头小子如果想指望着这半瓶子晃悠个一官半职大概也毫无希望,何况我的清高已经引来上司们的强烈不满,何况现在我已经做好固步自封的准备。
我凭什么追求她呢?
陈忆是第一个提醒我这残酷的现实的人,可怕的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因为她是我爱的女孩,可怕的是我清楚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于是,在她面前我只能俯首称臣。这是她那股青春的活力以及一丝淡淡的少女清香和优雅吸引着我,如同飞蛾扑向烈火,义无反顾,我一次次的在她的拒绝中重新整理好自己那颗受伤的心,靠近她的身边,聆听爱人的教诲。
却当然是一次次意料中的失败。终于有一天,当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我的母亲和我说,别怕,儿子,不要被不支持自己的人的话打倒。我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我当然不是被陈忆打倒,我强壮得像一头牛。我只是陷在对她的爱里面,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已。看着面目全非的我,胡须满腮的我,信心丧失殆尽的我,有一种欲望开始升腾:
试试离开陈忆一段时间。
可刚过去了一个星期,我就几乎放弃了努力。只要一睁开眼,就是一阵阵的爱而不得的心痛,而闭上眼躺下,到处都是陈忆的影子。幸好母亲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出现在我跟前,出去兜一兜风吧,或许心里会感觉好些。
我骑着摩托车奔驰在孤寂的路上,迎面而来的空气撞击着皮肤,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母亲打通我的电话,嘱咐我玩累了记得回家吃饭。夕阳静静地扑在柏油路上,我开始犹豫不决,在继续爱下去和放弃努力之间徘徊,走了好久我惊讶地发现,走过的地方原来是片开满了花的土地,不但路边绿化带中盛开着无名的野花,所经过的路上竟然也有美丽的花瓣。一想到路上的花瓣我吃了一惊,心想,花怎么会开到了车水马龙的路上?
仔细看后才发知道,那竟是一只一只蹲在路面的蝴蝶。天凉了,也许路面的温暖正是蝴蝶们向往的啊。
却一只只被川流不息的车辆辗成了黄的红的斑点,残余的肢体与落叶一起在秋风中飘荡。这一条开满了蝴蝶的道路在我的眼里注入了一种惨烈的壮美。这一群群的蝴蝶,扑向温暖的时候,未必不曾想到死亡的结局,却依然执著地舒展开美丽的翅膀去亲吻着慈祥的大地,任人类的喧嚣将它们的生命化为看客眼中的一页风景。同样是为了心中的温暖,我为什么不可以再坚持下去?
今年秋天我的婚礼上,亲吻着我娇羞的新娘陈忆,我偷偷地对她说:“明天,我带你去看一条奇特的路,一条美丽的开满了蝴蝶的路。”